「有意思嗎？」我沒回答燁子的問題，撂下這句話之後，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化妝室。

康兒跑了幾步才跟上來，他一向不問我的事，我也不知道他能聽懂多少，低頭看了一眼，發現康兒正盯著我，我心虛地摸了摸臉，「怎麼了？」

他沒說話，背著手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問我，「我們這是演戲，對不對？」

「你說一會兒上衙門斷案？對啊，演戲。」我鬆了口氣說。

他想了想，又說道，「其實我更想演劉燁叔叔他們演的那個。」

我笑了，「你想演將軍啊？」

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不是，我就是覺得那身衣服挺帥的。」

「別扯了，就那身衣服……那是你劉燁叔叔帥。」

康兒低頭擺弄著衣服上的掛飾，「你也覺得劉燁叔叔帥？」

我有些語塞，「挺……挺帥啊。」

「那你就別跟他吵架啊。」康兒看了我一眼，說完這句就轉頭走了。

我在原地愣了半天，心想這小子到底跟誰一夥啊，再緊跟幾步，抬頭髮現已經走到了宮門口，和老夏他們打完招呼，我站在台階前想著剛才的事，忍不住嘆了一口氣，我也不願意跟燁子吵架，可我真覺得他剛才挺沒意思的，有些話其實不一定非要說出來，真說出來了，就……挺沒意思的。

正想著，那邊燁子帶著諾一也走了過來，我看見他多少有點尷尬，可這人就直勾勾地盯著我，我只好硬著頭皮迎了上去，「拾掇完你那造型了？」

燁子抿了抿嘴唇沒說話，我尷尬地笑了笑，「別生氣了，康兒說了，不讓我跟你吵架。」

燁子沒什麼表情，「想哄就直說，還拿人康康當擋箭牌。」

我往他身邊湊了湊，「燁子，我那話是什麼意思，就是告訴你別老瞎想，你這人經常這樣，愛胡思亂想。」

「是嗎？」燁子仰起頭看著我，我摸了摸鼻子不置可否，他繼續說道，「師哥，什麼時候你跟我說話也用得著這樣了。」

我一時語塞，知道多說無益，索性轉過頭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一直到村長分配完任務燁子也沒再跟我說什麼，我帶著康兒一路往衙門走，康兒在前面背著手邁著四方步，我在後面跟著，真成了帶刀侍衛了，走了沒一會兒我看見門口的鼓，低頭對康兒說，「到您衙門了。」

康兒「嗯」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我怕他一緊張把背好的詞都忘了，一道兒提醒著他這個叫什麼那個叫什麼，他不耐煩地應著聲，坐下之後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外，聽見有人擊鼓之後眼睛都亮了，「哎，來人了。」

康兒一本正經地坐在堂上，我挎著刀站在他旁邊，堂下跪著一對夫妻，男的二話不說，上來就對著我們喊，「我要跟她離婚！」

我聽了一愣，離婚？之前也沒仔細看劇本，寫的不是夫妻吵架嗎？我心裡難免有點堵得慌，該著這檔子鬧心事全往一塊兒趕，好不容易不跟腰較勁了，丫直接來一寓言故事，諷刺誰呢這是？

康兒聽了聽來龍去脈，轉著眼珠子半天沒說話，我心想他哪兒懂得這個啊，讓他判個偷開A380的案子還成，剛想開口告訴他應該怎麼辦，就聽見康兒說道，「你們必須必須結在一起，再說了，你們要是離婚的話，孩子就沒爸了。」

我聽完一瞬間愣在那，感覺如同一盆冷水澆在頭上，我錯愕地看著康兒，始終沒辦法從這句話中緩過神來，不是沒想過他這個歲數已經明白離婚是什麼概念，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句…….沒爸了。

「是啊大人，為了孩子，您也不能讓他跟我離啊……」堂下的演員入戲地念著台詞，可我聽了卻覺得句句都是說給我聽的，「我跟他十年都熬過來了，還在乎以後嗎？」

周圍四五個攝影機拍著，我沉著臉，心裡如同針扎，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康兒叫了我好幾聲，我愣了半天才問他，「什麼？」

「遞我個那個，那個牌子。」

我哦了一聲，伸手拿了個令牌給他，康兒深吸一口氣，把令牌扔在地上，最後大喊了一聲，「不，許，離，婚！」

這一整天我都晃著神，腦海中一直浮現康兒聲嘶力竭地喊著不許離婚的樣子，心裡亂得很，但我沒跟燁子說什麼，也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麼。

下午比賽換角色，我跟燁子調了個個兒，康兒真成少將軍了，我笑笑對他說，「夢想成真了，美了吧？」

他面無表情地在我面前晃悠，「還好，我覺得這身衣服還是劉燁叔叔穿著更帥。」

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你這麼喜歡你劉燁叔叔？」

他一邊摸著院子里的各種道具兵器一邊回答我，「還好。」

我知道康兒嘴裡的「還好」基本上就可以跟「非常」劃等號了，我也沒再說話，心裡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渴望，雖然知道太不現實，可我多希望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在我選擇背離一些東西的時候，我最親的人里，哪怕只有一個是願意站在我這邊的。

「康兒……」再出聲時我自己都被聲音里的哽咽嚇了一跳，康兒有些驚訝地看著我，我連忙咳嗽幾聲算是抑制住了內心的情緒，「康兒，我問你……爸爸做什麼決定你都願意支持嗎？」

「不一定，」他幾乎毫不猶豫地回答了我，我有點沒反應過來，他接著說，「你抽煙這個就不好，這種傷害身體的決定我才不支持。」

我笑著點點頭，摸了摸他的頭髮，康兒哎呀一聲躲開我的手，轉悠了幾圈就進屋去了，院子里只剩我一個人站在原地發獃。

傷害身體的決定？我苦笑著想，如果這個決定真的只有傷害身體那麼簡單，該多好啊。

晚上跟康兒躺在床上，心裡亂糟糟的，總想跟他說點什麼，又不知道怎麼開口，我轉過頭看他，發現康兒正趴在床上盯著我，「你老嘆什麼氣啊？」

「沒啊，沒嘆氣，你怎麼還不睡覺？」我問他。

他翻了個身平躺下來，「今天當包青天，那個斷案好玩，我又不想當將軍了，明天還想當包青天，你跟他們說說行嗎？」

我笑了笑，「明天咱們就穿越回來了，沒有包青天，你只能當胡皓康了。」

他滿是遺憾地啊了一聲，我看著他，有點猶豫地開口，「康兒，你今天……就是咱們判那離婚案的時候……你真是那麼想的？」

「什麼那麼想的？」

「就是你說那些……說不能離婚，離婚就沒有爸爸了之類的……」

他想了一會兒，「對啊，那個趙大一直要離婚，離了不就沒爸了嗎？」

我緊緊抿著嘴唇，「那你不覺得……那個女的也有錯嗎？」

「腳臭算什麼錯啊，你腳還臭呢，」他咯咯地笑了起來，「再說了，人長大了就得結婚生子，結了就不能離，這是常識。」

我愣了愣，半天沒說出話來，康兒轉過頭看我，我給他蓋了蓋被子，「沒事了，你睡吧。」

「你不睡嗎？」

「睡……」我又嘆一聲，「我也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