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甜言蜜語
小說: 【軍燁】今夜 作者:陆小仙 字數:2982 更新時間:2019-09-22 03:10:05
「這不是我的名字嗎?」九兒一臉茫然地看著我跟盧芳。
我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對著九兒說道,「是,當然是了,九姐喜歡這裙子,明晚的聚會就穿它去。」
「誰過生日穿條黑裙子?」盧芳面無表情地開口,「九兒,你就穿平常的T恤牛仔褲,挺好的。」
盧芳邊說邊把裙子重新放回了原來的盒子里,我再也忍不住滿心的不悅,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有必要嗎?」
「九兒,去睡覺吧。」盧芳頭也不抬地對九兒說。
九兒在一旁也看出了氣氛不對,但又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只好嘆了口氣轉身回了房間。
客廳里只剩我跟盧芳在對峙,我咬著牙壓抑著內心的不滿,「孩子過生日,想穿自己喜歡的衣服也不行?」
盧芳冷笑一聲,「是孩子喜歡,還是你喜歡?」
我站在原地,攥著拳頭說不出話來,沙發上精緻的包裝盒就像從沒打開過一樣,我能想到燁子花了多少心思給九兒選這個生日禮物,可到頭來或許根本看不到九兒穿上它是什麼樣子,到頭來……連一句生日快樂都不是親口說的,我握著拳頭直到關節發白,可最後還是鬆開了。
我皺著眉頭閉上眼睛,恍惚間好像又看見海邊帳篷里的那個夜晚,燁子在一片月光下近乎固執地揚著頭說,「我不怕。」然後?然後我笑著告訴他,我也不怕。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掏空了全部力氣一般,我再沒有任何心思去反駁盧芳的話。
「收起來吧,」盧芳被我沙啞的聲音嚇了一跳,我沒再看她,轉身往卧室走去,「你想讓她穿什麼,就穿什麼吧。」
這一夜我都沒怎麼睡好,第二天早上不到六點鐘就醒了,起床之後我輕手輕腳地來到九兒的房間,九兒還睡著,我就坐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兒。
其實九兒長得更像盧芳,但骨子裡那種勁兒還是隨我,小時候帶她去騎馬,她專挑大的騎,我怕她傷著,一直在後面跟著她,後來她轉彎的時候回頭看見我,笑著沖我揮了揮韁繩,喊了一句「爸,真好玩」。我知道孩子早晚會長大,也知道女兒早晚會嫁人,可我還是覺得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我還是希望那一天能夠晚一些更晚一些到來。
「爸?」九兒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你怎麼在這?」
「沒事,來看看你,」我順了順她睡得亂糟糟的頭髮,「九兒,生日快樂。」
九兒聽完開心地笑了,「爸,你大早上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生日快樂啊,我太感動了,來來來,獎勵香吻一個。」
說著九兒湊過來脆生生地親了我一口,我笑著摸了摸被親過的那半邊臉說道,「哎喲,九姐親我這一口,我心情立馬好了。」
九兒聽完好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從床上坐起來看著我說,「爸,你跟我媽……和好了嗎?」
我頓了頓說道,「我們倆沒吵架,有什麼和好不和好的,起來洗漱吧九兒,一會好吃早飯。」
「爸……」九兒猶豫地叫了我一聲,「我媽不高興……是不是因為那條裙子?那我今天晚上是不是不能穿了?」
我被問得啞口無言,九兒見我沒回答她,繼續說道,「沒事爸,不穿就不穿了吧,我媽可能是覺得那裙子太短了,爸,你別跟我媽吵架,好不好?」
我點點頭,站起來的瞬間忍不住嘆了口氣,九兒也從床上爬下來,穿上拖鞋準備去洗漱,我站在原地揉了揉太陽穴,眼眶莫名發酸,「九兒……」
「嗯?」
「生日快樂。」
九兒不解地看著我,「剛才不是說了一遍了嗎?」
我笑了笑,「去吧,上學該遲到了。」
晚上給九兒過生日,圈裡圈外也請了不少朋友,每個人來都少不了帶點東西,結果光是蛋糕就擺了一桌子,康兒看了差點直接撲上去,我一把拉住他說你姐沒吃誰也不許吃。
九兒今天挺高興的,她高興我也高興,忙前忙後地招呼客人也不覺得累。吃飯的時候孩子們圍在一起吹蠟燭,我問九兒許了什麼願,她說她希望一家人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在一起。
快到十點鐘送走了最後一撥人,我坐在院子里才覺得剛才紅酒喝得有點多了,整個人迷迷糊糊的,在外面吹著風更不醒酒,但我還是沒回去,掏出手機找到通訊錄里最熟悉的那個號碼,毫不猶豫地打了過去。
燁子接起電話,聲音滿是驚喜,「喂,師哥?你今晚還有空給我打電話?九兒過完生日了?」
「嗯,剛完,他們在裡面收拾呢,我坐院子里歇會。」我一聽見他的聲音,嘴角就不自覺地揚了起來,要說現在也不知道怎麼了,每次一喝完酒就特別想他,恨不得馬上就能見到。
我頓了頓,輕輕地叫了一聲,「燁子……」
「嗯?」
「想你了……」
我能感覺到燁子在電話那頭笑了,過了一會聽見他問,「師哥,你喝酒了?」
我有點不太高興,「喝了點,怎麼了,你那意思合著我只有在喝多的時候才說想你啊。」
他裝模作樣地琢磨了半天說道,「差不多吧……要不然你以為你多會說甜言蜜語啊?我跟你說就你那幾句我都能給你數出來,哎呀燁子你幹嘛呢,拍戲累不累啊,劇組伙食好不好啊,按時吃飯,按時睡覺,別老熬夜,別老看手機,別老打遊戲……就這些吧,最好聽也就是我想你了。」
我徹底被他逗笑了,「胡說八道,我那就是平常的關心,誰說是甜言蜜語了?你要想聽還不容易,我張嘴就來,你聽著啊……」說著我清了清嗓子,「劉燁,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說完之後,電話那頭突然沒聲了,正在我以為他可能感動得說不出話了的時候,那邊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師哥……你就管這個叫甜言蜜語啊?哎就這手法,我叫你一聲村口胡大爺你服不服?」
我嘖了一聲,不太樂意地說道,「這詩怎麼了,挺好的啊?那你說一個我聽聽……」
他也清了清嗓子,拿腔拿調地念了起來,「啊!師哥,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我給你關於生命的詮釋,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一開始我還笑著聽他沒正經的語氣,可再往後越聽越笑不出來了,但又只能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這……這個還湊合,但你也不能說我念那詩不好啊,我再給你說一個……」
我仰著頭想了想,「劉燁,在我這一生中,我唯一不後悔的,就是和你在一起。」
他沉默了幾秒鐘,又開口道,「那你聽我這個……師哥,我知道死心塌地地愛一個人是最不明智的,可我只會這一種愛法。」
「你再聽我這個,劉燁,當我跨過沉淪的一切,向著永恆開戰的時候,你是我的軍旗。」
「你等我想想啊……有了!這個,師哥,有人認為愛是性,是婚姻,是清晨六點的吻,是一堆孩子,也許真是這樣,但你知道我怎麼想嗎?我覺得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
我算是把我這大半輩子知道的所有好聽的都搜颳了一遍了,我倆就像較著勁似的,一句接一句地說,好像非要等到對方承認自己是最會說情話的那一個才罷休。
說到最後我實在沒詞了,他還在電話那頭沒完沒了地「師哥你聽我這個你聽我這個」,我沒好氣地打斷他,「不聽了,都是別人嘴裡的甜言蜜語,一點也不真實,沒意思。」
他好像還有點意猶未盡,「那好吧,不說就不說了……哎師哥,你打電話什麼事兒來著?」
我聽完撓著頭髮想了半天,「我也忘了……好像沒什麼事……」
「那沒什麼事我就去洗澡了啊,水放了半天估計早涼了……」
他邊說邊走動著,我又仰起頭想了想,找他好像真沒什麼事,就是有點想他,「那行,你快去洗吧。」
「那我掛了啊……」他一邊擰著水龍頭一邊說,「對了師哥,我也想你了。」
我笑了笑,「知道了,去吧,早點睡覺啊,別老熬夜。」
說完這幾句話我們倆都愣了,突然覺得剛才折騰了半天的什麼情話大賽全白費了,我有點尷尬地摸了摸臉,那邊燁子輕聲笑了,「聽來聽去,還是覺得這幾句最好聽……晚安,師哥。」
我也跟著笑了,「晚安。」
掛斷電話之後,掩不住的笑意仍然掛在臉上,抬頭看著月亮,我又想起一句。
人的一生遇到愛,遇到性,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到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