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好夢留人
小說: 【軍燁】今夜 作者:陆小仙 字數:2982 更新時間:2019-09-22 03:10:05
那天晚上接到嫂子電話的時候我真是嚇了一跳,噌地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後腦勺直接磕到牆上,我齜牙咧嘴地揉了半天,一邊手忙腳亂地按下接聽鍵,「喂,嫂子。」很好,聲音還是非常淡定的。
「喂,是我……劉燁,你現在有空嗎?還是在拍戲?」
「沒,沒拍,今晚沒夜戲。」完了,這句磕巴了。
「嗯,那正好,我想跟你聊聊。」
我在心裡嘆了口氣,「嫂子你說。」
她那邊笑了笑,「九兒收到你送她的裙子了,她很喜歡,我替她跟你說聲謝謝。」
「太客氣了嫂子,孩子過生日嘛,喜歡就好。」我識趣地沒有問她九兒既然喜歡過生日的時候為什麼不穿。
「這次生日的時間趕得也挺緊的,剛好你們都錄著節目抽不開身,下次再有機會一定一起過來啊。」
我還能說什麼,「好,沒問題,有機會一定去。」
短暫的沉默後,她又問,「安娜最近好嗎?」
我知道她根本不是關心安娜,但還是認真地回答道,「挺好的,這段時間一直在忙一個有聲讀物的後期合作,閑下來的時候就帶兩個孩子到處轉轉。」
「是嗎,那還真不錯,我倆一直沒機會認識認識,挺可惜的。」
我明顯感覺到她話裡有話,也就沒接這個話茬,那邊繼續說道,「過段時間我在上海有場演出,《小城之春》,也不知道安娜愛不愛看話劇,不如叫她一起過來玩玩吧,這個題材還挺有意思的。」
我有些驚訝,不知道她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寒暄而已,「沒問題,我一定傳達到,先謝謝嫂子了。」
那邊笑了笑,「其實叫嫂子都把關係叫遠了,要說我也是你師姐呢。」
我咬了咬牙,實在有點受不了跟她玩車輪戰了,「嫂子有什麼話……就直接說吧。」
空氣凝滯了幾秒鐘,她突然叫了我一聲「燁子」,我差點噎住,她接著說道,「我認識你也有十幾年了吧……以前的一些事,說是年輕氣盛也不為過,不管怎麼樣,都過去了,你看現在,九兒康兒,諾一和霓娜,都一天天長大了,到了我們如今這個歲數,沒有什麼比孩子更重要了,每個當媽的都是這麼想的,不知道你是不是也這麼想?」
我皺著眉頭張了張嘴,最後還是不知道如何回答,那邊繼續說道,「要我說你們當爹的啊,都太粗枝大葉了,你還記不記得你們去榆林那次,胡軍和康兒待在一塊的時候,那個尷尬勁兒啊,我看了都替他倆著急……不過現在倒是好多了,康兒越來越離不開他爸了,以前他們倆在家基本上不交流,現在誰有話都願意和對方說,你看這樣多好,本來嘛,一家人有什麼不能解決的?」
我聽完笑了笑,「嫂子說得對。」
電話那頭的人語氣平靜,「劉燁,你明不明白我是什麼意思?」
「明白。」我挺佩服自己的,竟然聽上去比她更平靜。
「那就好,有些話不必說得太滿,誰都不知道日後究竟會發生什麼,說白了我也只是給你一些勸告而已,接不接受就是你的事了。」
我光著腳在房間里站著,面對著牆,手指頭有一下沒一下地在上面亂畫,兩個豎,一個橫,一個豎,一個橫,你說我想好了也成沒想好也成,反正這話就從我嘴裡溜出來了,「那我要是不接受呢?」
那邊果然愣住了,應該是沒想到我會來這麼一句,她不說話了,我也不說話了。
就在我踢著牆角數到第九十八個猴頭菇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先開了口,「你跟安娜的情況我不了解,我也沒資格評頭論足,但我知道每個母親都不希望看見自己的孩子沒有爸爸,這一點無論是在法國還是在中國都是一樣,如果安娜以為在中國婚姻就會是這樣的下場,那我不介意跟她聊一聊事情的真相。」
「……」
「人有時候死不肯放手,無非就是可憐自己,畢竟付出了那麼多心血,白白浪費了多可惜,是吧?」
「……」
「可是,劉燁,我希望你能想明白,有些東西最後沒實現,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人生苦短,你還想走多少彎路?」
「……」
「等節目都錄完,你們倆最好就不要再見面了,場面上的事我不在意,私底下,就淡了吧。」
「……」
「劉燁,我對你,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掛了電話,我突然覺得自己真是變了,如果換作十年前,我掛斷之後一定會摔了手機,一個人跑到沒人的地方喊兩嗓子,喝到明天早上,又或者幹出什麼更大的事來,可現在我只覺得有點累,想趕快洗個澡然後睡覺。
洗完澡爬上床,看了眼手機,四五個未接來電,都是一個人打的,也沒回,關了手機之後沒一會就睡著了。
我以為我會夢見誰,可是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起來頭有點疼,但還是得趕去拍戲,不過也快殺青了,想想我就高興,要說戲跟戲真是不一樣,那時候殺青還哭呢,現在我只能保證笑得不那麼邪乎。
人也就是這麼回事兒,見過了好的,總不想再將就。
殺青那天晚上我早早就回了家,一進門啥待遇沒有,娘仨坐在沙發上看光頭強,只有諾一回頭看了我一眼,我自己上廚房找了點吃的,出來問安娜,「我不是讓你給他倆放紀錄片看嗎,怎麼我每次回來都是這兩頭熊跟人要房子?」
安娜頭也沒抬,「你昨天回來的話就能看見沉翔了。」
我嚇了一跳,心想這倆孩子在家都看點什麼玩意,後來琢磨了一下可能是寶蓮燈。
我跟著坐在沙發上看了會兒,實在沒什麼意思,就去洗了個澡然後回屋裡刷微博了,春台發微信問我哪天去澳洲,我說後天,他說最近老有人在他微博底下騷擾他,我說罵,他說那不行,人家好歹叫我一聲黨魁,我回了他一個微笑的表情。
打開備忘錄想寫點東西,剛按了個sh,安娜和電話同時進來了,我按了電話看向安娜,她問我猴頭如是誰,我說不是猴頭如,是猴頭菇,賣土特產的。
安娜哦了一聲鑽進被子,靠在床頭跟人發語音,說的什麼我也聽不懂,再打開備忘錄,盯著那個sh盯了半天,發現沒靈感了,只好作罷。
安娜叫了我一聲,我看她,她說前幾天有人要採訪她,讓她說說跟我的marriage,我說那你說唄,她問我應該注意些什麼,我說你隨便說吧,別把咱家存款說出去就成,她點點頭說好吧那我就隨便說了。
安娜睡著之後,我把手機亮度調到最暗,發了條簡訊,「睡了,後天見。」
手機還沒放下呢,那邊消息就過來了,「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本來不想回他的,可是沒忍住,「安娜在。」
他又問了一遍,「這幾天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我騰出一隻手撓了撓臉,結果手機太大沒拿住,啪地一聲砸在鼻樑上了,我好不容易才忍住沒叫出聲,又一條簡訊,「接電話。」
我嘆了口氣爬下床,鳥悄地往窗檯移動,還忘戴眼鏡了,差點撞門框上。
電話響了兩聲,我放在離耳朵十厘米的地方按下了接聽鍵,主要是怕他用低音炮罵我,震得慌。
結果半天沒聽見他說話,我收回手機貼在耳朵上,「喂?師哥……」
「四個月。」
「啊?」
「昨天剛四個月。」
我有點懵,抻著脖子算了算,嘆了口氣,「師哥……我這幾天拍戲太忙了,真的,特累,我都瘦了一圈了……」
他不吱聲了,估計是在考慮要不要原諒我,過了半分鐘聽見他說,「那……你好好吃飯沒?」
我笑了,「吃了,吃了,一回家就吃了頓好的,你放心,等你後天看見我,我瘦那一圈就又胖回來了。」
他也笑了,囑咐我一定按時吃飯,走之前多帶幾件衣服,海邊冷,還告訴我他買了件特有意思的上衣,等去珀斯的時候穿給我看。
我一邊點頭一邊嗯嗯地答應著,最後他說那行,沒什麼事你去睡覺吧。
「師哥……」我發現我這人心裡真是藏不住事,話到嘴邊了,憋得我難受。
「嗯?」
「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說完我倆都懵圈了,我沒等他有什麼反應就趕緊掛了電話,心想剛才那麼肉麻的一定不是我,是住在我身體里的糊菌的靈魂。
不過還是覺得好受多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要說我變了,我也沒變,什麼是玫瑰?為了被斬首而生長的頭顱。
有時候想想重逢這幾個月,真覺得跟做夢似的,也不知道是他的夢還是我的夢,但我挺高興的,因為就算在夢裡,我倆也是在一起的。
至少在夢裡,我們倆是在一起的。
還真是好夢留人睡。
就別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