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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浮光掠影

    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亦如是 攻:楚紅玉 受:影畫,鳳淵,阿骨,陸凝 配角:馮天霜,烏蒙等

    第九十九章

    小說: 浮光掠影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5146 更新時間:2019-09-22 03:25:57

    夜深,整間舊屋只有一張殘破的木板床,自然要留給鳳臨,楚紅玉為了早日修成無化功,即便到了深夜也要打坐練功,倒是難為了鳳淵,要在這破屋裡夜宿。

    楚紅玉等著看鳳淵的好戲,卻忘了他畢竟得到不摘花的十成功力,武功不在他師公李淳風之下,又豈會如他所願,落得灰頭土臉的田地。房樑上的蜘蛛結了新網,鳳淵抽了一根最長的蛛絲,懸於破屋兩端,蛛絲乃是極柔易斷之物,在鳳淵指間卻如柔韌皮筋。

    楚紅玉睜開眼,此時鳳臨早已睡著,一雙手疊著枕在頭下,乖巧可人的模樣怎樣看都討人喜歡,他再一抬頭,就看到其兄鳳淵睡在一根脆弱纖細的蛛絲上,楚紅玉也會懸繩而眠,卻做不到像鳳淵這樣用蛛絲代替草繩,雖說武功高強者能懸蛛絲,但也只不過是傳說,要不是親眼所見,楚紅玉根本不相信世間有此等高人,可見鳳淵的內家功夫有多麼厲害。

    這破屋四面漏風,夜裡風涼,楚紅玉脫了自己的外衣披在鳳臨身上,夜風也輕輕拂動鳳淵的藍袍,楚紅玉回到原地打坐,眼神不經意間又落在鳳淵身上。看他閉著眼睛,五官神情連睡著了都這麼冷冰冰,恰好月光灑落在他發上、肩頭,冷月配冷輝,又配冷美人,縱是無情也動人。

    『你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楚紅玉回想起白天里鳳淵凶神惡煞的樣子,此刻夜深人靜,唯聞蟲鳴,他便放肆地盯著鳳淵看,心想,縱是這麼看一晚又如何?皇帝也好,不摘花也好,一個活人總是要睡覺的,總是有弱點的。

    自從知道了這倆兄弟的身世後,楚紅玉對鳳淵的恨漸漸不似從前,太原顏家的慘案或許是鳳淵一手造成,但十幾年前的事又如何能說得清楚,小皇帝的密令只是要暗衛去追查經書的下落,暗衛若是無功而返,一樣要受懲處,這樣想來,卻是鳳淵擔了責任。

    為什麼不解釋,為什麼要讓所有人都誤會......楚紅玉轉念一想,不由得嗤笑,鳳淵為什麼要解釋,他又能向誰解釋,難道告訴他的敵人,他原來是個仁君麼。七情六慾早已割捨多年,甚至連尊嚴也可以出賣,如此才能在深宮耐住寂寞,鳳臨大抵正因瞧見了哥哥的痛苦,才不願做皇帝。

    看在鳳淵有個這麼精靈可愛的弟弟的份上,楚紅玉決定過去的事就當煙雲消散,反正人之將死,再糾結這些恩恩怨怨又有什麼意思,楚紅玉左不過也就只能再活半年,他要是再和鳳淵僵持下去,惹得小臨子為難傷心就不好了。

    楚紅玉隱約覺得鳳淵是有意不殺他,否則憑鳳淵的武功,他早做了鳳淵手下的冤鬼。鳳淵三番四次放他走,甚至與他纏綿一整夜,這很難不讓楚紅玉想入非非,鳳臨說過,他哥哥的內傷越來越嚴重,保不齊三五日里就要發作,楚紅玉心道,到那天,他一定要把鳳淵這樣這樣,再那樣那樣,誰叫他這次又不分青紅皂白,一見面就摑他一嘴巴。

    翌日清晨,楚紅玉正酣睡中,忽然感到一陣劇痛從心口蔓延開來,尚在夢中便猛然嘔了一口血,楚紅玉隱約聽到小臨子在喊自己的名字,他勉力迫使自己醒來,一張開雙眼,便見小臨子兩眼淚汪汪的看著自己。

    「小臨子......你怎麼哭了。」

    「小叔叔,你剛才突然吐血,渾身僵硬,身上一會兒熱得像火燒,一會兒又冷得像冰,我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

    楚紅玉低頭看見衣襟上的血漬,又想起苦慧禪師的忠告,他嘆了口氣,淺笑道:「一定是我太心急,不慎走火入魔,沒事了,我現在......!」

    「小叔叔!」

    楚紅玉本以為壓制住了無化功的反噬,卻不想,早上那次吐血不過是給他的一點小小教訓,如今才算是開場,他兩眼一黑,忽然間被拋進黑暗之中,竟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小臨子伸手要扶他,卻被楚紅玉一把推開。心裡彷彿堵著一團灼熱的邪氣,這團邪氣亂闖亂撞,楚紅玉越是想控制它,就越被它戲弄嘲諷,小臨子的聲音越來越弱,隨之聽到的,是一陣一陣詭異惡毒的笑聲。

    楚紅玉頭疼欲裂,邪氣遊走全身,令他時而想不起來自己是誰,幾近瘋癲,兩眼雖看不見,卻時刻湧起殺人之念,彷彿只有殺人,方可令這邪氣罷休片刻。楚紅玉臉上,身上滿是汗水,又哭又笑像個瘋子,小臨子不管楚紅玉是瘋還是傻,他只看到楚紅玉很痛苦,想幫他,卻被喝止。

    「小臨子,你走,離我越遠越好,快走......我就快撐不住,我不想傷害你,快走!」

    「小叔叔,小臨子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你告訴我,怎樣才能救你?」

    「我不要你幫!你走!」

    小臨子執意不肯走,鳳淵在旁冷眼看著楚紅玉被心魔折磨,為免他傷了自己的親弟弟,鳳淵只好親自把小臨子帶走,沒想到一向聽話的弟弟,此刻卻叛逆起來,對著哥哥吼道。

    「你為什麼不讓我留下!他如今變成現在的樣子,需要有人照顧,你為什麼這麼冷血!」小臨子對哥哥早有不滿,索性此刻不吐不快,「他會走火入魔都是因為你,如果他因此死了,想必你也不會內疚,因為你根本沒有感情,你是天下間最無情無義的人!」

    「住口!」鳳淵一怒之下,抬手要打,卻還是忍了下來。小臨子看了看哥哥抬起的手,卻只是冷笑。

    「一直以來,你都只會想著我,想著你自己,從來不關心旁人的死活。可是對楚紅玉......你虧欠他太多,如果不是你布局讓他修練無化神功,他現在應該過得很開心快樂,如果不是你設計讓烏蒙用寒陰指打傷風骨,他就不會繼續練無化功。楚紅玉是無辜的,都是因為你!」

    「如果你是我,你也會這麼做。」

    「不,我不是你,」小臨子頓了頓,又道,「我寧可一個人悄無聲息地死,絕不會連累我心愛的人。為了一己私慾,害得別人飽受折磨,這樣的事,我做不出來。當然,你也不是我,你不愛楚紅玉,甚至沒有愛過一個人,你又怎麼會明白我的心情。你想的,只是楚紅玉死了,你就不能驅散體內的寒毒,他死了,你大不了再找一個替代他的人。」

    鳳淵不屑與小臨子辯駁,順手扯下兩根樹藤,將小臨子雙手雙腳死死綁住,就地捆在樹幹上,小臨子不依,一個勁兒地撲騰掙扎。

    「你放開我!——你憑什麼綁著我!」

    「等你冷靜下來,我會讓鐵紫露帶你回天都,楚紅玉的事,你不必再過問。」

    「我已經答應你會回宮,你還要我怎麼樣?難道讓我多看一眼楚紅玉也不行嗎!哥,為什麼這幾年來,你變得越來越冷酷,越來越殘忍......如果楚紅玉死了,我的人,我的心會跟他一起死去,你要是真的忍心,那你大可以把我綁在這裡。」

    「那你就好好享受這裡的風景吧。」鳳淵的冷言冷語讓小臨子一陣心寒,看著哥哥遠去的背影,他雖恨卻也無奈。

    鳳淵回到破屋,發覺此地已經被楚紅玉毀得面目全非,楚紅玉把自己折磨得傷痕纍纍,趴在地上沒了知覺,鳳淵上前踢了踢楚紅玉,確認他昏厥之後才將他翻了個面扶起來。楚紅玉手裡緊緊攥著一件物事,是一隻形狀別緻的耳環,是楚紅玉臨行前,阿骨所贈的信物,原來一直被楚紅玉貼身帶著。

    楚紅玉快要發瘋時,手裡正攥著阿骨的耳環,必定是他想起自己身上還有責任,才漸漸平復下來。鳳淵看著那耳環許久,不禁回想小臨子對他的質問,他何曾真心愛過人,何曾得到過生死不離的愛情,他只懂得爾虞我詐,只懂得陰謀布局,為什麼......這世上好像人人都懂得愛情是怎樣一回事,卻只有他,只是他一個人不懂。

    「你以為我很想讓你死麼?我只是......只是覺得你有時候很討厭,有的時候,卻不那麼討厭。」鳳淵緊緊皺著眉,內心好一番交戰之後,才將昏迷的楚紅玉背起,一步一步離開破屋,去往青城山上的白鶴觀。

    鳳淵背著楚紅玉,直到天黑盡了才到白鶴觀,鳳淵只覺得全身的骨架都要被楚紅玉壓垮一般,又算又疼,還出了一身的汗,黏膩膩的,既噁心又不痛快。小道童見了鳳淵,只以為是小臨子回來了,正要上前打招呼,卻被鳳淵冰冷銳利的眼神殺退。

    「去把觀主給我叫出來。」

    「施主,觀主正在閉關,要半個月之後才能出關,不如......」

    鳳淵將楚紅玉放下,又對小道童說道:「你們出家人不是以慈悲為懷麼,如何能見死不救,這個人就快死了,把你們全觀的高手都叫出來,替他推宮換穴,否則,我就讓你們都給他陪葬!」

    「推宮換穴......這......這......」

    「不會?不會就學,我說什麼,你們就照做。」鳳淵的聲音驚動了觀內的道士,小道童大喊救命,鳳淵怒把道童抓在身前,兩指扼住他的咽喉,隨後趕到的幾個道士見此情形,不由得一驚。

    「施主,我們白鶴觀與閣下素無仇怨,你為何這麼做。」

    「少廢話,現在馬上給我救人,否則我就殺了他。」

    「師叔救我!師叔救我啊!」隨著鳳淵手上加力,小道童漲紅了臉,漸漸喊不出口。

    「救人可以,不過要請施主先放人。」

    「臭道士,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休再磨蹭,你們要是不儘力救治,我就夷平白鶴觀!」

    鳳淵話音才落,便聽觀內傳出一道聲音:「好大的口氣,老夫倒要看你如何能夷平白鶴觀。」

    鳳淵抬眼望去,只見觀內走出一個中年男人,身著黃衫,中等體型,蓄一把短須,眼明睛亮,聲色洪亮,此人正在白鶴觀中作客,不料鳳淵上門找茬,正撞到了他面前。

    黃衫定睛一瞧,只覺得鳳淵身邊的青年無比熟悉,再借燭光細細一瞧,不由得大驚,此人正是李淳風的徒孫,殺害他兒子的小畜生楚紅玉!這黃衫便是渤海易家的家主易不休,他遠從渤海來此,就是為了手刃楚紅玉,不想踏破鐵鞋無覓處,此人竟親自送上門來。

    易不休捋了一把鬍鬚,笑道:「小兄弟,此人傷得不輕,我看多半是走火入魔了,你且把他留下,我幫你瞧瞧。」

    鳳淵准許觀里的道士將楚紅玉搬到客房,卻仍不肯放了小道童,易不休在榻邊坐下,裝模作樣地捏起楚紅玉的手腕,一會兒沉吟,一會兒搖頭,鳳淵的耐心正被消耗殆盡,氣急之下一揮衣袖,只聽咔嚓幾聲脆響,小道童哀嚎不止,雙腿的骨頭被劈斷成了幾節。

    「你們最好看清楚,我不是來求人的。還不動手!」

    易不休恨楚紅玉入骨,有道是殺子之仇不可不報,他又豈會放過楚紅玉。易不休趁鳳淵不備,頓起殺意,揚起一掌朝楚紅玉心口劈下,鳳淵回過神來,立馬隔空將楚紅玉身子一拉,這才免受一掌。易不休的手掌猛地打在床板上,瞬間將整張木床震了個粉碎,只見那床下的石板也陡然印了一個掌痕,這一掌真不可謂不毒。

    「小兄弟,你要救的人,他與我有血海深仇,老夫不想節外生枝,你把他留下,我可以不追究。」

    「你還不夠格。」鳳淵的譏諷輕蔑頓時讓易不休顏面掃地,被這樣一個年紀輕輕的晚輩嘲笑,如不出手教訓,恐怕有損渤海易家的威名。易不休眯起雙眼,如獵鷹盯著自己的獵物一般盯著鳳淵,他從身後的徒弟手裡取來白傘,此傘名曰招魂,風雨雷電共計一百二十四式全在這柄白傘上。

    易不休本想看在鳳淵是晚輩的份上,讓他三招,卻不料鳳淵果然先一步出手,不使刀劍,卻空手畫劍,空劍本是無形之物,竟在此刻猶如能呼風喚雨,一招一式都彷彿帶了幾分妖氣。易不休堪堪抵擋了三招,到第三招時,手中的白傘被鳳淵奪去,撕成了碎片,易不休大驚色變,哪裡還顧及什麼顏面,此人的內功深不可測,若是再與他糾纏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易不休才動走為上計之心,便被鳳淵察覺,他正欲殺這老匹夫,不料易不休抓了兩個道士替自己擋刀,鳳淵一揚衣袖,颳起的厲風便頃刻間割破了道士的喉嚨,最終還是讓易不休逃走。鳳淵從不關心誰與楚紅玉有恩怨,也不管那老匹夫是不是白鶴觀里的道士,只憑難消這口氣,便讓他大開殺戒,將門前幾個道士的頭統統割了下來,人頭骨碌碌滾在地上,簡直嚇破人膽。

    鳳淵將楚紅玉小心抱在懷裡,送到另一間空房,面對昏迷不醒的楚紅玉,鳳淵的心裡滋味複雜,換作從前,除了弟弟鳳臨,根本沒有人值得他這樣做。可如今,他卻為楚紅玉這樣做了,鳳淵不禁問了自己一聲為什麼,是為了日後他能為自己療傷,還是為了不讓鳳臨傷心,又或者......他想救楚紅玉,什麼也不為,只是想救他,僅此而已。

    鳳淵找別人醫治楚紅玉,最初是因為他體內的寒毒,已經不允許他再動用內功,如果他出手為楚紅玉療傷,就會加劇寒毒,然而眼下除了鳳淵,已無第二人能救治楚紅玉。

    鳳淵忽然心口一緊,難言的情緒堵在胸口,如果是鳳臨,他一定不會猶豫,他會為了楚紅玉奮不顧身,哪怕寒毒立馬發作,他也甘之若飴。世間的確有人願意犧牲自己去成全他人,一如楚紅玉對影畫,對陸凝,甚至對風骨,他們是楚紅玉至死不忘的牽掛。如果這份感情可以分一半給小臨子,哪怕來日他死了,也不必擔心無人照顧小臨子。

    楚紅玉做夢也不會想到,鳳淵竟然救了他,楚紅玉脫險之後身體異常虛弱,鳳淵親自下山買藥,煎藥,白鶴觀的道士都目睹過鳳淵與易不休交手的場景,面對這樣厲害的角色,誰也不敢再逆他的意。

    鳳淵徹夜守在楚紅玉身邊,不讓任何人靠近,雖然是第一次照顧人,但在宮裡見多了宮女伺候主人,倒也做得有模有樣。

    夜半,鳳淵靠在桌邊小憩,忽然聽得啪嗒一聲,睜眼一瞧,原來是一隻飛蛾掉進了油燈里,鳳淵拈起竹夾將飛蛾小心翼翼挑出油燈,所幸飛蛾的翅膀沒有熱油燙傷,落在木桌上撲騰了一會兒便飛出了窗外。

    這夜格外寧靜,楚紅玉漸漸醒來,感知到微弱的燭光,他心中一喜,眼前終於不再黑漆漆的,雖然模糊,但已經能看見房內的大概,以及不遠處的木桌旁,正有人坐著。

    鳳淵為那撲火的飛蛾所動,不由得露出笑容,不巧這個笑容正落在楚紅玉眼中,他誤將鳳淵認作小臨子,動了動嘴唇咳嗽了兩聲,待他走近,楚紅玉見到來人一身藍袍,方知此人不是小臨子,竟是鳳淵。

    原來鳳淵笑起來,竟然如此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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