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為他人做嫁衣
小說: 南國有風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5420 更新時間:2019-09-22 03:26:26
翌日一早,華照君登門來見,臉色似乎不太好,他想為昨日之事道歉,可卻被小謝告知,蕭清影早早就出了門,也不說要去哪裡,更不讓小謝跟著。
「君上,您要不進來坐坐,說不定少爺過會兒就回府了。」
「不必了,本宮還有要事在身,既然清影不在,那就算了......」姬錦難掩臉上的失望,默默地轉身離去,他愧疚於自己的一時衝動,只顧著要帶蕭清影離開燕梁,卻沒有想過他的處境。他若是真的帶走了蕭清影,只怕亞父不僅會對他失望,更會無端指責蕭清影,令蕭
家難堪。
蕭清影大清早離了蕭府,獨自一人去了那間藏在深山裡的木屋,一是為了探望那位獨居的老伯,二又是想到華照君第二日肯定會來蕭府,可蕭清影正在氣頭上,所以才刻意避而不見。
老伯見了蕭清影,立馬高興地將他迎進了屋,飲了兩碗解渴的涼茶之後,蕭清影便幫著老伯給屋前的田翻土。地瓜熟了,這幾日正是採挖的好時節,只是那些惱人的野草一不注意就又長了不少,快高過了莊稼。
蕭清影一個人在田裡忙碌,放下了世家公子的身段,其實他從不是別人口中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慣少爺,只是從小到大都被當做瓷娃娃一般養護,根本沒有機會做這些粗活。
不過片刻,蕭清影揮汗如雨,黑髮粘在頰邊,形如鴉翅,那雙白生生的手麻利地掘著地瓜,轉眼就變得黑漆漆的,老伯實在不忍心讓蕭清影一個人忙活,於是便勸他歇歇。
「蕭公子,這次怎麼是你一個人來?你家男人呢?」蕭清影手上驀地一停,整個人呆愣住,不知該如何回答。
「其實我們......」
「老伯看得出來,公子消很是疼愛你,他看著你的時候,眼睛裡都快流出蜜來了。」其實我與他......根本不是什麼夫妻。
「可他總是欺負我。」
「那是喜歡你才欺負你呢!換了別人動你一根頭髮,你男人定要大怒。」
蕭清影垂下頭,再次回想起那天山洞裡的情景,那擄走了他的更夫被姬消狠狠教訓了一頓,更夫固然兇殘,但姬消下手更為殘忍,他憤怒至極,只想千倍奉還回去,正如老伯所言,姬消從不允許旁人傷他一分一毫。
「他呀......他近來事務纏身,所以才沒能陪著我來,等過陣子他清閑了,我們在一起來探望您。」蕭清影拭去額頭的汗水,繼續做起了農活,姬消很忙,他忙著成為別人家的丈夫,原來,一個混球也有滾不過來的時候。
華照君回到宮中,因沒能見上蕭清影而失落,但到了長樂宮之後,為免讓蘇後擔心,他又只好掩去了憂愁,重新掛起笑容。
華照君就要離開燕梁,今日就是分別之時,蘇後命人裁了一身嶄新華袍,讓兒子換上,姬錦順從亞父的心願,換了華袍之後走到殿前。所有宮侍都眼前一亮,為華照君的風采傾倒,趙司殿更是得了機會溜須拍馬,對華照君讚不絕口。
姬錦時常以白袍示人,令人見了,只覺得是那天仙臨世,如流雲般飄逸,如今他換上了一身穩重的黑袍,肩頭卧著一隻織金麒麟,長發束得一絲不苟,更加顯得沉穩正直,風姿不凡。
他的容顏承襲了蘇後的嬌艷如花,但又不似蘇後張揚放肆,收斂且禁慾,見華照君者無不傾心。
蘇後溫柔一笑,接著走到姬錦面前,伸手為他撫平衣領處的細微褶皺,兩人站在一處,當真是一副妙不可言的畫面,蘇後年將四十而不老,看上去仍然是個妙齡少年,尤其站在姬錦面前,個子只到兒子的肩膀,看著愈發嬌小。
「錦兒!」蘇後抱住兒子,禁不住流下淚來,「這二十多年來,你從來沒有離開過皇宮,你這一去,亞父的歡樂就要少一大半了。」
「亞父,兒子答應你,之後逢年過節一定回京看望你,」姬錦展臂將蘇後裹在懷中,這不知道的,還以為華照君在撫慰情人,「沒有我,不是還有父皇陪著你麼?父皇一向很寵愛亞父,他不會讓你寂寞的。」
「你別提他!」蘇後嬌麗的臉上掛著淚珠,略有怨懟般,「姬仁夫要是真寵我,就不會讓姬消那個孽子長大成人!他處處都比不上你,有什麼和你爭?」
「消弟從來都沒有和我爭過什麼,是亞父你太敏感了。」姬錦耐心地安撫著蘇後,抬起他的下巴,伸手輕輕拭去蘇後眼角的淚水,「其實父皇是真心待你的,那時候銀燭夫人有孕,父皇怕你生氣,直到消弟出世他才去看了一眼,看完又接著回來陪亞父了,不是麼?」
「那又如何?」蘇後仍然心有不滿,他年紀越長越像一個無理取鬧的孩子,連姬錦也難以哄勸,「你那時候才剛學會走路,你父皇當然該陪著你!錦兒,你是皇室的嫡親長子,生來就比旁的皇子要尊貴,若說姬仁夫還有對得住我的地方,那就是他不曾錯過你的每一次成
長,當然,這是他身為你父皇的責任。」
「父皇待兒子很好,亞父就不要再耿耿於懷了,一直這麼不開心,兒子就算去了外地也會擔心的。」
都說華照君是治癒蘇後的良藥,有了兒子的一番安慰,蘇後這才破涕為笑,欣慰地靠在姬錦胸前,這在旁人看來實在過於親密了些,怕是連玲瓏帝見了也要嫉妒。
「帶上來吧。」蘇後吩咐趙司殿從畫屏之後帶出兩個身穿淺藍色宮服的少年,規矩又安靜地往姬錦身前一跪。
「抬起頭來,讓君上好好瞧瞧。」兩個少年於是又乖乖地抬起頭來,映入姬錦眼簾的,是兩副絕頂秀麗的臉蛋,生得一模一樣,竟是對孿生兄弟。
「錦兒,你要去外地這麼久,亞父到底不放心,所以特意挑了兩個侍奴,貼身照顧你的起居,這兩個孩子很是乖巧聽話,你一定喜歡。雙兒,到了三郡之後,你們一定要好好服侍君上,聽明白了麼?」
「雙兒領命。」這雙生子沒有名字,認識的人不管大的還是小的,都一齊稱作雙兒。雙生子非但容貌一模一樣,就連說話也異口同聲,據說其中一個受了傷,另一個也會感知疼痛,就連個頭和體重也相同,哪怕是親生亞父也分辨不出來。
若是將這對雙生子養在身邊,挑一個帶到床榻上玩弄,再把另一個放在床簾外,那麼用不了多久,守在床外那個一定也會面紅耳赤,難耐地呻吟出來,反應和床上那個一般相似。
「亞父,兒子是去治理三郡,不是去享福的,不用多餘的人伺候。」姬錦察覺到了蘇後的用心,於是婉拒,「一看這兩人就是不能吃苦的,你讓我帶去能做什麼?」
「雙兒出身貧苦,自小就是苦水裡泡大的,只要君上吩咐,雙兒萬死不辭。」雙生子連語氣和神態都同步,真真好似一個魂魄分到了兩個身子里。
「錦兒,你還很年輕,沒必要鍾情路邊隨處可見的花花草草,」蘇後意指蕭清影,也正是他打消了玲瓏帝為姬錦和蕭清影賜婚的念頭,「當然,亞父絕不會逼你做決定,雙兒自願跟著你去外地,亞父只說了讓雙兒照顧你起居,你若是不願意,大可以不用。」
蘇後雖然這樣說,但姬錦知道若是自己當面拒絕,只會讓亞父傷心,尤其在這離別之際,他應當好好順著亞父的心意才是。
「錦兒明白了。」
「雙兒,去為君上打理行裝。」蘇後滿意一笑,他知道兒子向來孝順,不會拒絕接受雙兒,可姬錦是個痴情男兒,絕沒有那麼容易就淡忘蕭清影,因此蘇後才挑了這對稀有的雙生子,企圖打開姬錦為蕭清影而關閉的心。
華照君離宮是大事,玲瓏帝特意設宴為他踐行,期望他能好好治理三郡,為將來打下紮實基礎。
「大哥,你何不如多留幾天,等喝了臣弟的喜酒再走?」宴席之上,姬消敬了華照君一杯酒,後者接過來,朝他一笑。
「消弟,我只盼回京之時,能喝上侄兒的滿月酒,你可千萬不要讓我失望。」
「一定一定!」
玲瓏帝撫著鬍子,見他們兄弟和睦,他自然歡喜。
「錦兒,你遠行在即,想必這些日子裡,你也對三郡有個大概的念頭了吧?快和父皇說說,你到了三郡之後,打算如何做。」
「三郡久享太平,臣兒以為,應當削減府兵,讓田與民,另外再設公家學塾,教化百姓。」姬錦認認真真地回答著父皇的提問,玲瓏帝越聽越高興,連連點頭,眼神中充滿對姬錦的讚賞,蘇後倚在玲瓏帝身側,從腰間取下一柄檀香小扇,為他扇起陣陣香風。
姬消在一旁聽著,越聽越不是滋味,他與華照君從來政見不合,自然在治理三郡上意見不同,終於還是忍不住站了出來。
「父皇,三郡雖然久享太平,但也不能這麼就削減戍兵,另外,大哥說要設學塾,這倒是不錯,可......」
「楚冷君放著自己的未婚妻不去關心,倒是對政務感興趣得很啊,可是楚大公子不夠貌美?」蘇後笑了一聲,在這個時候打斷姬消,不但將他堵了回去,還藉此諷刺他風流好色,有僭越之心。
姬消無話可說,只好悶悶地退了回來,他已經為此得罪過蘇後一次,如今相同的事又再重演,姬消心裡自然不甘,孝舒在旁看了,也覺得姬消太「多事」,協理政務的又不是他,他操什麼心?
砰!——
一隻酒杯突然摔在了地上,刺耳的碎瓷聲驚得蘇後抖落了手裡的扇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看向酒杯摔碎的地方,始作俑者惶恐地跪下。
「下奴該死!」那人抬起臉來,霎時間驚艷四方,眾人只見到一個絕色美奴戰戰兢兢地跪著,身上是一件鮮嫩的粉衫,只不過再也不敢放肆地暴露雪膚,已經嚴嚴實實地穿好,「下奴聽楚冷君一番言論,一時入了迷,這才不慎打翻了酒杯。」
姬孝舒早就從旁人口中聽說,姬消從趙國夫人府帶回來一個絕色舞伎,再看這侍奴的容貌,應該就是軒轅昭無疑,他的美艷直逼蘇後,就連清清淡淡的姬孝舒也不由得為他動容。
姬消與跪在殿下的軒轅昭四目相交接,他立馬領會了軒轅昭的意圖,於是上前再次開口,將自己沒有說完的,被蘇後打斷的話又重新陳述了一遍。
軒轅昭跪在地上,低著頭,等到姬消說完,玲瓏帝發出沉吟時,他才勾起了唇角,待蘇後終於回過神來,玲瓏帝卻已經轉而對姬消大加讚賞,連軒轅昭在殿前失儀也不追究了。
「錦兒,看來你的想法還有欠缺之處,消兒的話很有道理,你也應當記在心上,好好考量。」
「大哥聰穎仁厚,我這點小意見不足掛齒。」
「誒,消兒不必妄自菲薄,你素來眼光獨到,這點是你大哥比不了的,若是讓你協理政務,不見得會比錦兒差。」
「父皇過獎。」
軒轅昭退到人群之中,姬孝舒的目光也隨著他移了過去,待姬消歸席,他還失神地望著那個嬌艷無比的可人兒,用手撞了撞姬消。
「消皇兄,你這個劍侍好生厲害。」姬消聞言一笑,湊過去悄悄回了一句。
「你對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小子恐怕是吃豹子膽長大的,連蘇後也不怕。」
軒轅昭站在宮侍之中仍然很搶眼,蘇後盯上軒轅昭,一眼便瞧出來是他故意在殿上演了一齣戲,他倒是生得曼妙,那副美麗臉孔既扮得出可憐又裝得了乖巧。那酒杯恐怕也是軒轅昭刻意摔的,為的就是讓姬消能扳回一局,反倒讓蘇後父子半點好處也嘗不到,還讓玲瓏帝
多了幾分對華照君的不信任,讓華照君有了顧慮,施展不開拳腳。
「趙司殿,那隻俏麗的花蝴蝶是什麼來頭?」趙司殿彎腰附到蘇後耳邊,輕聲道。
「回鳳主,那小子名叫軒轅昭,是趙國府的舞伎出身,楚冷君把他帶到蘅蕪殿里,日日都要軒轅昭陪伴在旁,很是寵幸。」
「原來只是個舞伎。」
「鳳主不必擔心,這軒轅昭興不起什麼風浪,銀燭夫人也不喜歡他,聽說銀燭夫人初次見軒轅昭的時候,還親自教訓了他一頓呢。」
蘇後對此將信將疑,他再次打量遠處的軒轅昭,但願他是真的不被接納才好,否則日後一定是個禍患。
宴罷,華照君離宮上路,跨上馬車時才發覺車廂內有人,那雙生子坐在兩側,兩雙眼睛直勾勾盯著姬錦,他愣了片刻,直到宮侍催促,他才不情不願地坐在了雙生子中間。
姬錦一路上正襟危坐,兩手放在膝頭,目不斜視,彷彿絲毫不為雙生子動心。即便是路上偶有顛簸,雙生子故作柔弱,與他肢體接觸,姬錦也只是禮貌地避開,那雙生子無奈地對視一眼,其中一人忽然開口打破車廂內的沉寂。
「君上,你知道我們誰是哥哥,誰是弟弟麼?」姬錦被問得一怔,老實地搖搖頭,雙生子一起笑了出來。
「雙兒教君上如何分辨吧!」那發問的人捧起姬錦的一隻手,帶著他探入自己的衣襟,挑開了潔白的裡衣,輕輕按在了他胸口,那溫熱細緻的肌膚令人垂涎,小小的挺拔的嫩乳羞澀地在姬錦掌心綻放。
姬錦神色大變,立馬要抽回來,然而另一隻手也被拉了過去,探入了另一個人的懷中,那觸手的肌膚都是一樣的滑溜,但卻又有所不同。
「我們從小就長得一模一樣,連我們的爹也分不清誰是誰,」兩個青澀少年羞紅了臉,似乎是第一次把陌生男人的手帶到私密之處,直把二人羞得含淚呻吟,極其挑戰人的意志,「可我們兄弟有一點不相似,哥哥的心跳比弟弟快,君上,您摸到了麼?」
姬錦臉上一熱,只覺得手裡面正捧著兩隻慌張的小兔子,撲通撲通亂蹦著,一隻跑得快,一隻跑得稍慢些,只要細細品味就能感覺出差異。
「左......左邊是小雙,右邊是大雙。」那兩隻小兔亂碰亂撞,活潑得很,亂得姬錦有些許意亂,直到胯下一熱,某個部位被突然喚醒,姬錦才驚恐地收回手,讓馬車停下。
姬錦慌亂地跳下馬車出來透氣,雙手還留著大雙小雙身上甜美的乳香,竟然出了一身熱汗,臉上也紅得不行,那對雙生子雖然青春稚嫩,但卻早早精通了房中之術,勾起人來連華照君也險些忍不住。
前方不遠有個背影惹人注目,姬錦朝那背影看了過去,認出那背影的主人就是蕭清影,他來不及思考,立馬就追了上去,從背後抱住了他,也不管自己會不會認錯了人。
「你!」蕭清影突然被人抱住,驚魂未定,回身才發覺抱著他的人是華照君,看樣子他真的即將遠行,短時間不會再回京城。
「幸好......」姬錦將蕭清影寶貝一般抱在懷中,長舒了一口氣,幸好,幸好他守住了自己,終於沒有做對不起蕭清影的事。
「君上......你怎麼了?」
「清影,昨晚的事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那麼對你。」姬錦放開蕭清影,焦急道,「我太想帶你走了,忘了那樣會對你不利。清影......你等我好麼?等我回來,光明正大迎你為妻。回答我。」
「......」蕭清影茫然地看著用情至深的姬錦,他似乎隱約察覺到了自己真正心儀的人是誰,但等他終於察覺時,一切已經太遲太遲,說不定......他和華照君才是一對,從來如此。
「好,我等你回來。唔!」身子被他擁住,姬錦吻上蕭清影雙唇,像是在給這個承諾蓋章。
蕭清影回到府上,把自己關在房中,守著桌上的蠟燭痴坐了一夜,等到蠟燭燒完,天也亮了,他心裡那朵開錯了時節的情花也就此枯萎。為什麼......為什麼會是姬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