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庖丁皇子(上)
小說: 南國有風 作者:飞豆雾花 字數:2450 更新時間:2019-09-22 03:26:26
庖丁皇子
楚冷君大婚在即,華照君又前去治理三郡,到底是備受寵愛的兩人,旁人只有羨慕的份,久居人下的妃嬪當中,恐怕最不甘心的當屬白芨夫人。
端午家宴當日,白芨夫人殷勤過頭,結果獻媚不成,反而因此得罪了蘇後。蘇後只消瞥一個眼神,便給了他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萬幸是蘇後從不將白芨放在眼中,因而只是對他略施薄懲,望他引以為戒,不要在他面前耍花樣。
誰料此事傳了開去,眾宮妃紛紛在暗地裡笑話白芨夫人不自量力,以為自己搬去了永信宮,真就有本事力壓蘇後了,這二十多年來,只有姬銀燭是蘇後的心腹大患,可人家也只是卑躬屈膝地活著,凡事還要看蘇後的眼色。
白芨夫人回了永信宮之後便因急怒攻心而病倒,儘管太醫開了方子,也仍然不見好轉,玲瓏帝更不曾來探望,白芨夫人始知自己犯下了大錯,若不是念在孝舒恭謙至孝,只怕他當日就會被下令打回原形,過回寄人籬下的日子。
天氣愈漸悶熱,白芨夫人更加食慾不振,他日日吃不香睡不好,終究為之前端午的事耿耿於懷,誰勸都不管用。
過了半個月,好不容易白芨夫人才開懷了些,宮侍於是攙扶著他去花園走動走動,散一散這陣子積壓下的鬱氣。
白芨夫人沒了心思裝扮,臉色蒼白,腳步虛浮,乃是被蘇後活生生氣出來的,但這次教訓並沒全是壞處,至少白芨夫人總算看明白了一件事。只要蘇後不倒,陛下最愛的仍然是他,但華照君去並非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夫人,清晨起來看看花鳥魚蟲,心情是不是也暢快多了?」宮侍小心翼翼扶著白芨夫人,想要博他一笑,然而後者面對園中的鮮花卻無動於衷。
「本宮要這鮮花有何用?縱有好顏色,也不過是陪襯。」
「夫人……」宮侍轉了轉眼珠,又道,「咱們宮裡的花和別處不同,人家都喜歡種春天裡開的花,只有永信宮的花夏季初開,秋日最艷,如今這苦夏,還有什麼花兒敢開?就算是蘇後……」
「又如何?」白芨夫人眼神一動。
「就算是蘇後,那也是凋謝的春花,還不知誰才是陪襯呢。」
白芨夫人微訝,扭過頭來看著身旁這個貌不驚人的宮侍,那宮侍立馬惶恐地跪在了白芨夫人腿前,連聲求饒。
「夫人恕罪!奴才向來心直口快,不會說話,要是奴才說了不該說的,冒犯了蘇後和夫人,還請夫人饒恕奴才!」
「宮中人人唯蘇後馬首是瞻,從來就沒人敢說真話,說實話。」白芨夫人扶起宮侍,雖然他的確冒犯了蘇後,但他卻正將白芨夫人想說卻不敢說的話吐露了出來,也算是為白芨出了一口惡氣,試問白芨夫人又怎麼會真的怪罪一個奴才?
「本宮也是個直心腸,平生最恨那些心口不一的人,往後你就跟在本宮身邊服侍,永信宮由你打理。」
宮侍滿臉驚喜,立馬給主子磕頭謝恩。
「奴才唐璇,叩謝夫人大恩!」唐璇抬頭,竟感激得流下淚來,彷彿將白芨夫人視為再生父母,雖然他的長相稍差了些,但卻看著十分老實乖巧,有忠臣面相。
「夫人!宮外有人求見。」殿外的宮侍來花園通傳,白芨夫人愣了愣,自從他得罪了蘇後,永信宮已經冷清了多時,還會有誰來探望他?
「莫非是……?!」白芨夫人猜了猜,還以為是玲瓏帝終於來看望自己,他喜上眉梢,忙去相迎。
白芨夫人親自來到宮門前迎接賓客,卻不料殿前站著的是個陌生背影,他腳步生硬地停了下來,笑容也僵在了臉上。
宮門內站著個藍色官服的男人,看樣子品階並不高,至多不過六品的芝麻官,男人轉過身來,一張臉清清楚楚地露了出來。
白芨夫人吃了一驚,臉色大變,從狂喜轉為冰冷,且帶著幾分惱怒。
「你來做什麼?」
「下官拜見白芨夫人!」男人並不在意他的冷落,反而笑著湊了上去,白芨夫人不屑地背過了身子,男人於是又繞到他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個大禮,白芨夫人躲不開這個厚臉皮的男人,才剛好轉的心情又被他毀了個徹底。
「本宮可受不起你這一拜,你給我走!」
「白芨!好哥哥!你這是哪裡的話?」男人一個動作撲上去抱住白芨夫人的腿,愣是不願走,「弟弟好不容易才進宮來見你一面,你怎麼變得這般無情?!」
「下流東西!」白芨夫人踢開他,漲紅著臉怒罵道,「誰是你哥哥?!你也好意思進宮來見我!還怨我無情……到底是誰無情!」
男人摔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這一幕被整個永信宮的奴才看在眼裡,真是丟光了自個兒的面子,男人於是嘆了口氣,又爬過去跪在白芨夫人面前懺悔。
「哥,我這些年也不容易,你看看我,到現在也只是個六品小官,我哪有本事進宮來看你?」
「哼,你自己不爭氣,怪得了誰?你不容易,我和孝舒就容易嗎?」白芨夫人不願意多看弟弟一眼,憤恨道,「這麼些年裡,你可曾對孝舒盡過舅舅的責任?我們父子在宮中受盡屈辱,你連一聲問候都沒有,還不是怕我們連累你的仕途?!我還以為你為官多年,好歹能有點兒出息,沒想到還是這副弔兒郎當的樣子。」
「哥……你還願意罵我,說明你心裡還是有我這個弟弟的,你罵吧!我聽著。」
「呸!誰是你哥哥?!滾回白家去!」
「哥!你怎麼就是不肯相信我說的話呢!你這麼急著趕我出去,這讓別人看見了,丟的還不是白家的臉?」男人委屈道,「你總是怪我不爭氣,那你也要看看,旁的人肯不肯給你機會啊。從前咱們沒權沒勢,只能任人擺布,你當朝廷任官,真是有才者居之?還不是看後宮誰獨領風騷。」
白芨夫人順了口氣,稍稍冷靜了下來,他聞言想了想,弟弟的話未嘗沒有道理,蘇後一人獨大,蘇家的勢力遍布朝野,想也不會讓別人動搖他們的根基,因此也就不難解釋蘇後不容許懷異心者任高官。
「你的意思是,這麼多年來,一直有人擋著你的路,不讓你升遷?」
「哥,弟弟為官清廉,別人抓不住我的把柄,所以無法貶謫我,但也不讓我陞官。就今天弟弟進宮,還費了不少力氣,你說,這不是要讓哥哥你無依無靠麼?」
「呵,我白芨從來靠的就是自己,指望你?」白芨夫人輕蔑一笑,「恐怕我和孝舒早就餓死了!」
「哥哥恕罪!我這也是無奈之舉,我對孝舒的確是沒有盡責,所以我這不是將功補過來了麼?孝舒也長大成人了,我對陞官早就沒了興趣,只不過孝舒是我親侄兒,我就算死,也要為他死。孝舒就是白家的命根子,」男人湊到白芨夫人耳邊,神秘道,「你我不該在這時候鬧分歧,不然孝舒沒有依靠,將來如何當上一國之君?」
白芨夫人怔住,他雖然對這個弟弟,對白家早已寒心,但姬孝舒卻是他所有的希望,更是他的軟肋。
「此處不方便說話,隨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