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您不能去月關城！如今衛隊只剩下不到十人，誰知道姬消會不會在路上設埋伏，不如......咱們先回京城。」

小卒擦了把臉上的血污，懇求徐威不要中了姬消的詭計，徐威看著眼前堆積如山的屍體，心中亦沒了底，究竟姬消葫蘆里賣的什麼藥？

「不可......老夫若回京城，便是抗旨，好小子，他這是挖了個坑讓老夫跳。」

「可是將軍......」

「不必再多猜，唯今之計，只好先去月關城打探虛實，他若是真想殺了老夫，也不必再大費周章送來第二封密信，依老夫之見，姬消是想拿掉老夫手上最後一點兵力。」

徐威去意已決，小卒只好放棄勸阻，剩下不到二十人的殘兵敗卒在日落之前渡河離開南池，再潛反路遙鎮歇了一晚，誰知第二日，鎮外的山起了大霧，徐威為免再中埋伏，只好走山路去月關，這一場大霧害他又折損了一半人，最後到月關城門下時，只剩下可憐的五個人

。城樓之上，早有人在等候。

「徐將軍，何以太遲啊？」

徐威在城樓下，聽那霧中的聲音帶著些戲謔，他不敢回話，只等那濃霧散去，才見到城門緩緩打開，有人騎馬出城相迎，正是那令他頭痛不已的瑤國皇子。

「君上，別來無恙？」

「這句話該我問徐將軍才是，」姬消跨在馬上，望向徐威身後的幾個殘兵，故作驚奇道，「徐將軍摔軍在峽谷里探路，怎麼到現在才回來？身邊只剩下這幾個小兵了麼？」

「......」

「我猜，徐將軍一定是被濞國人算計了一把，否則也不至於落得如此狼狽。將軍，姬消已在城中設宴，為將軍你接風洗塵，父皇他很擔心您，如今將軍總算回來了，他老人家也該安心了。」

「陛下還好麼？」

「徐將軍該親自去見見父皇，不就知道了麼？」姬消見他猶豫，又是一笑，「徐將軍不敢？」

「君上說笑了，徐威在南池撿回一條老命，見了君上便安心了，能有什麼不敢的？」

徐威原先還擔心姬消故意借著密信引他出來，要在城門之下將他捉拿，誰知他竟然真的把城門打開，不過他倒的確沒什麼可怕的，徐威身邊只剩下寥寥數人，何足懼焉？

「徐將軍，父皇在峽谷內中箭，險些丟了性命，他醒來第一句話問的就是你的安危。」

「陛下待徐威不薄，徐威感激不盡，卻也羞愧難當。若不是徐威失算，也不會害得陛下中箭負傷。」

徐威仍然探不出姬消究竟為何這樣問，但見城中果然設了一席接風宴，玲瓏帝聽聞徐將軍回城，頓時連精神也好了不少，原來那一箭正中要害，玲瓏帝傷勢嚴重，不宜動氣，因此姬消才決心隱瞞。

「君上，你在南陲的一番作為，想必也該讓陛下對你刮目相看了吧？」

「將軍何出此言？」

「連老夫也低估了你。」

冰冷的刀刃轉瞬之間貼在了側頸要害處，姬消被逼停下腳步，感受到那白刃的冷，他卻不慌亂。

「徐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

「姬消，你無需再和老夫兜圈子，你有膽量放我進來，就該算到我會這麼做。」

「你會做，不代表真的敢下手。」

「你本可以在城門處就殺了我，難道這一切不是你早就算計好的麼？那日在峽谷里，是你破了老夫的局，你既然能救走陛下，又怎麼會不知道我想做什麼？」

姬消想起當日的情形，心中仍然負氣，對徐威也更加恨之入骨。

「你是想藉此機會，將我押回燕梁，再做處置？」徐威笑道，「好一位孝子，只可惜你還是少算了一步。莫說我身邊只剩下幾個殘兵，你就算現在殺了我，你敢跨出月關城半步嗎？」

姬消頓時無言以對，徐威猜得不錯，若不是他使奸計，引父皇御駕親征來南陲，他也不至於到了這時候還放不開手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謹慎。

「徐威很想知道，究竟君上是如何識破了這一局？」

「世上沒有天衣無縫的計劃，早在魚市上我就對你起了疑心，軒轅昭離開趙國府時刻意隱瞞身世，連我也不知道他的和君印在腰上，試問將軍怎會如此清楚一個洛陽舞伎的來歷？但這還不足以證明什麼......」

「真正讓我對你失望的，是你負傷回營那天，你手臂上的傷口雖然深可見骨，但卻並非被人砍傷，傷口自上而下劃開，有悖常理，你這麼做騙得了別人，卻騙不了我。」姬消頓了一頓，「虧父皇將你當做心腹，誰知這多年來的信任與託付，卻被你算計得絲毫不剩！」

「原來那天，你是去探了月關城，連老夫也沒有想到，這裡的防守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若不是聽雲提起過你的往事，我還不敢猜，原來你根本不是瑤國人，你的手上紋有薩滿異文，二十年前，中山王將你拿下，你成了他的屬下，後來中山王兵敗，你卻不救主人，反而投靠了楚大將軍。一個連主人也能背棄的人，楚大將軍卻不忍心殺了你，可你！」姬消

盯住徐威，恨道，「你卻處心積慮想殺了他......」

「住口！憑你也配提起先王？我忍辱負重投在楚達手下二十餘年，始終不忘先王對我的恩德，雖然姬仁夫登基為帝改朝換代，可我效忠的，始終只有仁禮殿下！」

「楚大將軍難道不曾對你有恩嗎？！父皇又曾虧待過你嗎！」

「只有活著，才能完成先王的遺願，你以為我會親自動手殺了楚達？」徐威話音落下，姬消頓時一怔住，他分明另有打算。

「你就不問問，為何趙夫人一心要把那個洛陽舞伎送給你？」徐威慢慢收起短刀，收入刀鞘，笑道，「那晚失手的刺客，是趙夫人遣去的，趙夫人是君上您的本家，往上就是您的親亞父，你當真捨得連累他麼？」

「你！」姬消攥緊了拳頭，萬萬沒有想到徐威竟拖了趙夫人下水，連同自己也被算了進去，「簡直卑鄙！」

「君上，徐威同你做個交易，此事牽涉甚廣，你就算說出去，對你也沒有好處，徐威如今也元氣大傷，你我相鬥，誰都沒有勝算，不如休戰。」

「你還以為，我會放虎歸山，讓你回燕梁繼續你的陰謀嗎？」

「是又如何？你若真的有本事，亦能培植黨羽，等來日再與我好生斗一回。」

姬消終究還是嘆了口氣，任他有多麼不願意，也只能暫且答應徐威的要求，他不怕死，銀燭夫人更不畏死，只是一想到楚聽雲，姬消便起了猶豫，他可以不顧本家的一切，但卻不能連累聽雲。

「我可以答應你，不過......你要清楚，我絕不會放過你。」

「哈哈......好，老夫也很想知道，究竟這生殺予奪之權，最後會落入誰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