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見過雲琛一面之後，卓無衣就再未見過他。聽每日前來探視的穆小樓說，他已經閉關，紫微山現由他的師兄，無涯仙尊葉為書主持。

對於卓無衣來說，眼下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能夠透過一月之後的考校，成為紫微弟子，考校什麼他卻並不清楚。因此當穆小樓再次來到風竹別院的時候，他便提起了此事。

「你說入門考校？」穆小樓一臉訝異，但那雙含著戲謔笑意的桃花眼卻怎麼看怎麼欠揍，「過了那麼久的事情，我怎麼可能記得清呢？」

卓無衣頓時覺得饅頭討厭他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只能教給你一些常識，比如四界都是什麼，紫微山上又有些什麼。」穆小樓抱起雙臂，臉上帶了一份促狹，「免得考校時師尊覺得你太笨。」

卓無衣：「……」難怪饅頭討厭他！

原來四界是指仙界，人界，妖界和魔界。盤古大神已身化命隕，女媧大神和伏羲大神均已失蹤多年，仙界為十四星君所共持，以紫微為尊。

當然仙界不止十四星君。蓬萊、無涯、上陽、太陰等仙人也不計其數。而登仙之人的境界也各有不同，由高到低依次為：神仙，天仙，散仙，遊仙，地仙。此外還有魔仙和鬼仙。

卓無衣聽得有些頭大：「所以魔仙和鬼仙和其他那些仙人有什麼區別？為什麼要單獨拿出來說？」

「原來你真的有點笨啊。」穆小樓翻翻眼睛，「已死之人稱為冥，修成形體即為鬼。原本是有冥界的，但後來被魔界吞併，統稱為魔界。魔界之中，也有成仙的，不過太少。」

「那紫微仙尊他……」

「師尊是神仙。」穆小樓理所當然地道，「十四星君都是神仙。」

「那你……？」

「我？我不過馬馬虎虎是個遊仙，不像大師兄。」穆小樓似是想起了什麼，「他是我們這代弟子中天賦最高的，也是靈力最強的，已經是散仙了。可惜……」說著他哈哈一笑，「所以我覺得我還是當個自由自在的遊仙很好。畢竟天賦所限，我也不指望當個神仙。」

「……什麼天賦所限……」卓無衣與桌上正抖動翅膀的饅頭動作一致地撇過臉，同時顯示出了對此人的鄙視，「就是不夠努力吧。」

穆小樓對著一人一鳥翻了個白眼：「是是是，可是那麼努力又有什麼用處呢？無論你力量多強大，總是有你力所不能及之處。」說著他眼神一黯，「師尊那樣強大，還不是一樣……與其體驗那種無能為力的感覺，不如自由自在，瀟灑快活些。」

雲琛那樣強大，居然也有做不到的事情嗎……卓無衣不禁暗想，到底會是什麼事，連紫微星君也無法做到？

「仙界涇渭分明，雖然彼此之間也常有走動，不過不同等級的仙人基本是碰不到的。」穆小樓話題一轉，神情已經恢復正常，彷彿適才那一瞬的神傷只是錯覺，「畢竟在仙界，時間太過漫長，最開始登仙的幾年還覺得自己擁有了無限的時間可以隨意揮霍，當你遊覽遍大山名川，就會發現自己無所事事，不如呆在房間里修鍊。否則會無聊得發瘋。」

「可你現在依然無所事事。」卓無衣毫不客氣地說道。

「這是自然，因為我很喜歡與人界接觸。」穆小樓聳聳肩，「大部分仙人不願與人界接觸，因為人類那麼脆弱，生命又那麼短，仙人如若與之產生感情，最後受傷的只會是自己。但我不同。」

穆小樓頓了一頓。

「我只喜歡觀察他們。人類——包含著無限的美好又擁有世上最多的罪惡。他們的心可以像雪一樣純凈，也可以比魔界最險惡的妖魔還可怕。」

卓無衣不禁怔住。

「人界現在的情況你也清楚，四分五裂，變成無數個大大小小的國家。」穆小樓說，「妖界現在也處於分裂狀態。妖有三類。」他伸出三根手指，「凈妖，冥妖和鬼妖。魔界現在卻空前統一。魔界之主名字叫做季瑛，他與師尊本是舊識。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墮入魔界，成為魔界之主，統一了魔界。」他說著指了指卓無衣的心口，「魔沒有具體的種類，魔由心生。他們千變萬化，可以說只要心還在，魔就永遠不會消失。」

「那我們豈不是毫無勝算？」

「我們並不是要真正打敗『魔』，無衣。」穆小樓說道，「我們只是要將四界維持在一個相對平衡的狀態。壓制『魔』。十四星君所居住的地方都是靈氣最盛之處，各位星君的職責就是負責維持四界平衡。每一位星君都有自己的命格。強大的占星師可以看到每位星君的命格，包括紫微星所顯示的紫微星君命格。但這種人當世只有一位。」穆小樓撇撇嘴，「占星師代代相傳，但是通常都不入世。想找到他，大概也只有十四星君才行吧。」

卓無衣似懂非懂地點頭。

「至於紫微山，未登仙的男弟子居住在伏羲峰，而女弟子在望舒峰。」穆小樓續道，「登仙之人，男子居於少陽峰，女子居於少明峰。紫微山還有兩大幻境，一個叫太上幻境，一個叫太虛幻境。師尊和師伯住在太虛幻境，師尊的居處叫不歸殿，而師伯的居處叫青陽殿。」

卓無衣禁不住問道：「那太上幻境裡面是什麼？」

穆小樓瞥了他一眼：「那是紫微山禁地。我勸你敬而遠之。為了維持四界平衡，紫微山選擇了太上幻境用來囚禁凶獸。兇險可想而知。我剛到紫微山的時候，曾一個人偷偷去找太上幻境，被師伯抓住了。」

他的表情扭曲了一下，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模樣：「總之你就別去了。」

卓無衣極度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似乎「師伯」是一個讓穆小樓十分懼怕的人物，於是他的腦子裡不禁浮現出一個白鬍子嚴厲老頭的模樣。

「說了這麼久，你也不給我倒口茶。」穆小樓推開窗子，滿目蒼翠的綠色瞬間闖了進來。他滿意地給自己倒上一杯茶，繼續說道：「紫微弟子會有屬於自己的法寶。未登仙弟子的法寶名叫玉銜，已登仙弟子的法寶名為玉斂。師尊的法寶名叫玉持。」他聳聳肩，「而且師尊的法寶要更加高級些，實際上那是法器。只可惜，我只見過它被師尊戴在頭上——就是那根玉簪。」

卓無衣恍然想起雲琛頭上似乎是有一根通體潔白的玉簪，可他並未留意，也沒有仔細觀察。原來它居然是如此高大上的存在……

「我只能幫你這麼多。」穆小樓又喝了口茶，順手把一本書扔給卓無衣，差點砸到他的頭，「不過我找了個人能幫你。她可是師尊的枕邊人……」

啪地一聲門開了，一塊石頭嗖地一聲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打在穆小樓頭上。穆小樓嗷地慘叫一聲。

一名少女站在門口。

她穿著一襲淺綠色長裙，明眸皓齒，朱唇星目，杏眼圓睜，怒視穆小樓。一開口便猶如黃鸝婉轉，聲音動人。

「穆！小！樓！」她怒喝一聲，「你再胡說八道，等紫微出來我就叫他關你進長壽山！」

「我明明沒有胡說……」穆小樓捂著頭，痛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小桃，你再這麼暴力，可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別理他。」少女哼了一聲轉向卓無衣，動人的眉目之間猶帶憤憤之色，「這傢伙就是太閑，整天東遊西逛……」

卓無衣不得不承認，穆小樓的確很閑——最起碼沒有第二個人天天往他這兒跑。可是穆小樓偶爾也會靠譜點，因此他不由得暗自揣測「師尊的枕邊人」這個說法有多大可能性。他經歷得再多也不過是個人類十五歲少年，眼見這少女面帶薄怒卻依然明媚動人，如玉般的雙頰飛起兩抹紅暈，猶如天邊的晚霞，不禁有點相信穆小樓的說法。

只是……只是……雲琛那種冷冷淡淡的模樣，居然也會娶妻……？

正在愣神間，那少女已經蓮步輕移，款款走了過來。

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撲面而來。她身上所帶的感覺不同於卓無衣接觸的任何一個紫微中人——包括雲琛。

卓無衣不知道這是一種許多人修鍊很多年才能具有的感知。

「你好，我叫祁桃。」少女彎起眉眼，「我是一個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