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連綿，雨勢漸緩，空氣中潮濕的感覺，令戚晏之不甚舒適。

「這都是要生的身子了，怎的又開始吐起來了。」春旭端著痰盂在一旁著急，帝王抱著碩大的肚腹趴在床沿，滿額汗珠，蹙眉幹嘔。

也是難為了御醫們，給帝王開了壓制幹嘔的方子，總算有點好轉。

「陛下，貴妃來了。」

「讓她進來罷。」雖說這阿耶郁嵐令人討厭，她煮的那冰糖果汁，卻是甘甜好喝的很，帝王近日喝了那湯汁，卻是胃口好了很多。

「郁嵐見過殿下。」她行了禮，便同前幾日一樣將食盒擱置在桌上，打開蓋子，為帝王盛了一碗湯。

一碗飲完，帝王寢殿外便傳出了巨大的聲響，春旭出殿查看情況，阿耶郁嵐便又為戚晏之盛了一碗湯。

新來做粗使的小宮奴不小心摔了瓷瓶，春旭方責罰了去刈刑司，便聽殿內也傳來了瓷碗碎裂的聲響。

「啊！」帝王的叫喊聲令房樑上的一眾暗衛都驚了個心慌，但殿內其實並無危害帝王的事情發生。

春旭聞聲跑進殿內，驚呼:「快傳御醫！陛下見紅了！」

不知怎的，本來逐漸稀薄的雨水愈發狂暴了起來，程昭趕到盛康宮的時候，宮奴們正將一盆盆的血水端出。她快步衝進殿內，剛想進入內室，卻被眾人攔了下來。

「女子不可入內！污濁之氣會衝撞產夫！」那個老御醫帶著一眾醫官瞪大了眼睛攔著程昭，就是不讓她入內。

程昭當年出生的時候，程凌虛就是守在吳逸身側整整一日，直至他生產完畢。所以她自是不會理會這些迂腐愚蠢的老太婆們，她不願用武功傷人，便稍用力將她們推開，衝進了內室。

虛弱不堪的戚晏之，平躺在榻上，身上遮了一張喜毯，雙腿張開支起，雙手攥緊被褥，虛弱又努力的分娩著。他隨著產公的指導呼吸用力，碩大的肚子下垂到了腿間卻是遲遲不能將孩子娩出。

程昭便蹲在床邊讓他握緊自己的手，堅定又有力的在他耳邊說:「別怕，我在這兒陪著你，你一定不會有事的，還有我呢。」

可是就這樣一個時辰過去了，催產湯也讓戚晏之喝了下去，胎位不正，孩子仍是沒有被生出來。

戚晏之已經失了全部的力氣，面頰上淚水與汗水混雜，此刻的他喘著粗氣卻因無力只能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好不容易正了胎位，卻是無力分娩，產公雙手鮮血忽然跪在地上，磕頭道:「這樣下去難保陛下父子平安，若真有不測，請陛下明示，孩子是否留得？」

產公自是不敢將「保大還是保小」這樣的話問出口，只好曖昧不明卻又眾人皆知的問著。

程昭以為，產公此時不僅不應該問出這種話，反而應該多鼓勵戚晏之將孩子誕下。她剛想斥責那產公幾句，卻聽見戚晏之嘴中發出了一些虛弱到無聲的話語，程昭將耳朵貼過去，方聽他說:「昭……昭，孩子，保孩子……求你……」

「戚晏之！我在這裡，你就一定不會有事！我說過，我必拼盡一身醫術保你十月平安。你先休息一小會兒，別說話。」程昭鬆開戚晏之的手，走到他的腿處，掀開喜毯看查了一番，便起身寫了一個藥方，交給醫官熬藥。

她回去握住戚晏之的手，問道:「此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半死半生，你願不願意賭一賭？」

見他使勁點頭，程昭便說:「你保留一些力氣，聽我說。」

「孩子的乳名我本沒有想好，因為什麼樣的名字都配不上我的孩子，但是剛才我想好了，若是男孩兒，便叫他晏晏，把你的名字分給他。若是個女孩兒，便叫她然然，把我的名字分給她，好嗎？」程昭握緊他的手，忽然感覺自己很難過，心口堵塞疼痛非常，彷彿自己即將失去什麼，再也回不來了。

戚晏之麋鹿般的眸子含淚看著她，微不可聞的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