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的灑落，鋪蓋在鱗次櫛比的街市裡，從商洛的北街到南街，掛滿了紅彤彤的燈籠，舞獅的隊伍，在街市裡緩慢地前行。

小小的孩子拽著大人的衣角，睜著眼睛好奇地看著，那彎起的眉眼，好似一彎勾月。　

冬季像是秋天到春天的一個過渡，皚皚的白雪層層疊疊的籠罩下來，像是母親秋天彈好的棉絮。

扎著髮髻的孩子，穿著襖裙，紅色的上衣，在交領處綉著艷麗的桃花。她輕輕地扯了扯身旁女子的衣袖，仰著頭 ，她問：「娘親，爹爹何時回家？」

今年的冬季比往年要來的寒冷，徵兵的告示貼在城門口，早已泛黃，女子搖搖頭，輕輕地用手拍了拍孩子的小手，她彎下腰柔聲地說道：「快了。」

風揚起這皚皚白雪，將衣袖吹的獵獵作響，城牆上插著的旗幟，隨著風來來回回的擺動著，它從城門穿過，一路南下，捲起停在官道上小歇的車夫的草帽，林子里的枯枝被掩埋在積雪之下，時而從枝椏上落下的積雪，砸在過路的人身上。

在山底下紮好的兵營，戰旗獵獵作響，篝火在營地的中央肆意的燃燒，裊娜的白煙徐徐升起，隨後被風吹散。

穿著戰甲的士兵，就那樣席地而坐，被風雪凍紅的臉上滿是疲倦，火光映上了他們的眼睛，噼啪作響的木柴，濺出點點火星。

「這日子啥時候才是個頭。」士兵里，有人搖著頭連連感嘆，長矛被扔在了一邊，風雪便瞬間覆蓋了上去，「今兒個，是新春了吧！」

「我娘包的餃子，油水足的很，又大又香，咬上一口汁一下就溢了出來。」說著那人舔了舔幹裂的唇瓣，烏黑的眸子，變得明亮了起來，「等打完了仗，回去我要吃它個幾十個。」

「那餃子算個什麼。」有人站了起來，烏亮的戰甲上反襯著紅色的火光，那人身材高大，面龐黝黑，他說：「一大鍋煮的亂燉才叫有味，啥東西都拋進去，吃的身子熱乎乎的，爽的很，再就著俺家婆子吊的酒，可有味了，下到地里幹活都有勁了。」

「或者到街上買上一整隻羊烤上，用小刀把肉一片片的割下來，等不及就用手撕，可得勁了。」那漢子用手在嘴上一抹，似是吃到了似的，砸了砸嘴。

將軍帳篷遮風的簾子被掀開來，那些坐在地上的士兵立馬禁了聲，連忙站了起來，低頭恭敬地喊：「將軍。」

「怎的？」面容俊朗的男子朝他們擺了擺手，銀色的戰甲穿在那人的身上，背脊如松挺立著，他看著那些臉上掩飾不住疲倦的戰士，突然笑了起來，他走到那些人中間，學著他們席地而坐，「這都想家了？」

那些人相互看了眼，隨後把眼瞼垂下，不置一詞。

「都坐著吧。」那男子說：「都是行軍打仗的漢子，不分貴賤。」

「可不想家嘛。」一少年模樣的士兵，往火里扔了個木柴，「將軍難道不想？」

那男子凝視著搖曳的火舌，唇角勾起一個溫暖的弧度，他說：「想啊，我想那遠在商洛的妻兒，那商洛啊，新春的時候，街市上有舞獅的隊伍，熱熱鬧鬧的。」

「俺家也有一雙兒女。」之前那面容黝黑的大漢說道：「這都有好些年頭沒見過面了，俺不識字，家書都沒寫過，不知道到時候俺回了家，還認不認得俺。」

陰沉沉的天空雪越下越大，頭頂的山巒被雪遮住了，看不出樣貌，火堆里的木頭還在燃著，隨軍的廚子在大鍋里燉著沒什麼油水的湯，在門口站哨的小兵，將手放在嘴邊哈著氣，他們跺著腳，身上覆蓋著潔白的積雪，一跺便全都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