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與君別者，乃至雁門關。」

商洛的書院里，四四方方的小院子中間，種著一棵有些年歲的老樹，雪壓在枯枝上，搖搖欲墜的樣子，一晃便快速的下墜，隱入滿地的白雪之中。

有幾個孩子穿著襖子，搖頭晃腦的讀著詩詞，年輕的夫子一手舉著書一手拿著戒尺，慢慢吞吞地走著。

「黃雲蔽千里，遊子何時還。」

好不容易放晴的天氣，婦人家都急忙將被褥拿出來，掛在院子里的桿子上。

從遠處開始蔓延進來的，噼里啪啦的爆竹聲，那些曬著被褥和衣物的婦人們聽見了，便伸長了腦袋，望向緊閉的院門、小道或是巍峨的城門。

「送君如昨日，檐前露已團。」

遠在邊關的幾個將士喝著熱湯，火光將地面烘烤幹來，露出雪下褐色的泥土。

戰馬嚼著枯草，噴出響亮的鼻鳴，前蹄扒著凍土，腦袋輕輕地晃了兩下。

突然間，遠處戰鼓響起，那戰馬揚起頭，焦灼著在原地踏了幾下，有士兵急匆匆地跑來。他們握著長矛，井然有序，跨馬而立，從軍營沖了出去，迎著狂風。

兵戎相向必是要見血的，這一場廝殺下來，不知死傷多少，但那覆蓋在地上的積雪，早已從潔白的樣子，變成了剔透的紅色，遠遠的看去，像是在屍首邊盛開的花朵，昳麗妖艷。

旌旗殘破，被高舉在一戰士手中，墨黑的宋字在風中飄飄蕩蕩，戰馬嘶鳴帶著背上的人一起，轟然倒地，再也不曾醒來。

這一場小戰，終是險勝了。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回營的隊伍中，疲憊的將士們，拖著同伴傷殘的身體，慢悠悠的跟著年輕的將領和軍師，走在崎嶇泥濘的小道上。

不知是誰，突然起了頭，唱起了軍歌，帶著悲涼和憤慨。

「王於興師，修我戈矛，與子同仇！」

嘹亮的歌聲響徹在這空寂的山谷間，頭頂陰鬱的天空下起了雪，白色的雪花，一片片的落下，有人抬起了頭，淚水流了滿面。

似乎在詢問蒼天，這場無休無止的戰爭何時能夠結束？

「豈曰無衣？與子同澤。」年輕的將軍跨坐在馬上，銀色的鐵甲沾上了鮮血，他俊美的臉龐上布滿了灰塵和刺眼的紅色，「王於興師，修我矛戟，與子偕作！」

肅穆的軍營里篝火不知疲倦的燃燒著，坐在篝火旁邊的人，已經不是之前的那一些人了，他們躺在地上，想要就此睡去，望著從天而降的，密集的雪花，有人感慨地說道:「這雪一下下來，把什麼痕跡都遮住了。」

他旁邊的一個小將士，似是十六七歲的模樣，他將顫抖的手舉到自己面前，覆上自己的臉龐，他說:「俺想回家。」

遠處年輕的將軍，從一個個傷員中走過，他皺著眉頭，隨後轉身走進軍帳，和他一同進去的是那文弱的軍師。

不知那兩人在裡面商量著什麼，軍中的將士，只看見信使一個又一個的出入，然後跨馬，急匆匆的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