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的時候，半路颳起了風，雪松上的積雪，嘩啦的一下全數落了下來，像是抖落的塵埃，又如從天而降的帷幕，眼前是霧白的一片。

先前走出的腳印，被這一場短暫的突如其來的大雪給覆蓋住了，蔣婉清哈了口白氣，像是吸煙時吐出的煙霧，她走到一旁被雪覆蓋的，只剩下隱隱輪廓的座椅上，積雪在上面堆積，她坐下去時，座椅上的積雪，漫上了她的腰際，變成了托起雙手的扶手。

這條小道人跡罕至，但總是會有幾個人路過，往左邊走個十幾步，就能走到人較多的路上，雖都是被風雪覆蓋住的地，但一個幹凈一個雜亂的，視覺上便已經不一樣了。

她不想再往上攀登了，雖然說山頂的風景如畫，但與那如畫風景相比，她還是留戀於半山腰的寂靜和平實。

她請求從旁邊路過的一對夫婦為自己拍了一張照片。照片里的蔣婉清，穿著藍色的羽絨服，笑容明媚。她舉著手比著V，手臂舉的直直的，雙腳盤膝而坐，坐在長椅上的雪堆里，身後是大片的雪松，正巧旁邊的那棵雪松被風吹落下了積雪，那雪如同泡沫那樣輕飄而落，落在蔣婉清的身邊。

她將這張照片反反覆復的看了幾遍，隨後分別發給了林欣悅和張昊坤。她坐在那裡，心裡有些忐忑，她不安的等待著張昊坤的回覆，又期待林欣悅的嗷嗷大叫。

果不其然，第一個電話便是林欣悅打來的。電話的那頭先是一陣嘈雜的聲音，之後才是林欣悅的說話聲。

「蔣婉清！」那人興奮的喊了聲她的名字，聲音大的，就像是在她不遠處叫她一樣，甚至蔣婉清都能想像到她滿是光亮的眼睛。

「你那張照片真的是太丑了。」她一字一句，好似要確認一樣，說的那樣清楚。

「滾吧。」蔣婉清笑著打趣著，她的聲音裡面充滿了愉悅，「我再怎麼拍也沒有你丑，天生麗質，你羨慕去吧。」

「哎呦～」林欣悅陰陽怪調的說，「出去一趟，自戀功又上了一層，真是恭喜恭喜啊。」

「瞧你羨慕的，」蔣婉清挑了挑眉，她停頓了會才繼續說，「不過我覺得你要是來了的話，那估計我一轉身你就埋在雪裡了。」

「蔣婉清，你個不要臉的，我就比你矮一個頭。」

「那也是矮啊。」

聊到最後，以林欣悅氣憤的掐掉電話做為結束，而蔣婉清卻笑著靠在長椅的椅背上，肩膀一聳一聳的，她那雙裝著滿山風情的眼睛裡，卻仍舊有些寂寞的影子在漂浮著，像是怎麼也消除消掉的污垢。

張昊坤也許是在上補習班，他沒有打來電話，而是發來了簡訊，簡訊的內容也很簡潔，十分客氣的表示那張照片的美好，和照片里的蔣婉清非常的好看。

她看著這個簡訊看了很久，從最開始緊張不安的快速瀏覽，到後面一個字一個字的看了好多好多遍，她在心裡翻騰猜測，總想在裡面找出哪怕一點她所期待的東西，只是很可惜，冰冷的文字帶給她的，只有略帶著疏遠的客氣。

她把手機放進了口袋，藍色的羽絨衣口袋裡，放著一個打火機，她用手握著，眼睛望著漫山的白雪，從座椅上下來時，褲子已經濕了一大片，就連羽絨衣外面那一層防水的布料都是水珠。

她在自己面前的雪地上來回地踩著，直到那片幹凈的雪地，變的雜亂無章，就和不遠處人聲嘈雜的山路一樣。隨後她看著自己的傑作，轉身朝山下走去，把那滿山的雪松拋在身後，也把自己留在雪地上的短暫腳印，留在了這條彎曲窄小的山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