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邊待了些日子，又急急忙忙的離開，回到家裡的時候，滿城都是爆竹的噼啪聲，坐在巴士上，在站台停下時，打開的車門湧進的全是濃郁的火藥味。只是相比城市中濃郁的新年氣息，蔣婉清的身上，還帶著從廬山上沾染的還未消散的山谷的清寂。

她的背包里有一根從雪地里翻找出來的枯枝，不知是哪棵樹上的，總覺得是個紀念，於是就帶了回來。

蔣婉清回到家裡時，把它插在了房間里的一個空的花盆裡，她用手撥弄著那株枯枝，手指在枝條上來回的旋轉。屋內的清冷和屋外的喧鬧總是格格不入，她眼睛一直盯著桌子上放著的手機，可那手機卻一直安靜的一言不發，像是在配合這份有些難過的寂寞一樣。

肚子有些餓了，她翻找著雪櫃里僅剩的一包速凍水餃，下了一半，一個人索然無味地吃著，電視機里的春節聯歡晚會，在屋外的爆竹聲和煙火聲里被遮蓋了下去。

林欣悅的電話在凌晨打來，那個時候的蔣婉清，正坐在陽台吹著寒冷的夜風，呼嘯著的北風從遠方吹來，在電話收音筒里，變成了一片雜亂的雜音。

「你在外邊找孤魂野鬼呢？」聽到風聲的林欣悅，毫無顧忌的打趣著，「找的是俊男還是正妹啊！」

「哎呀，是嘛。」蔣婉清把身上的衣服攏緊了些，「不就在找你嘛。」

「你走開。」林欣悅翻著白眼沒好氣地說，此時的她正在安靜又古樸的鄉村，入眼是滿天的繁星和一塊又一塊錯落有致的麥田，她站在農舍的天台上，沒有風的夜晚，遠處的犬吠都小了很多。

「新年快樂，蔣婉清。」林欣悅的腳尖在地上摩擦著，從遠處颳起了一陣風，蕭條的樹枝在不甚明亮的夜晚，搖曳著。

而電話那頭的蔣婉清，好像已經有點昏昏欲睡的樣子，她的聲音變輕了，語氣也輕了，就像是那天留宿在她家裡時的閨房細語，她說:「嗯，新年快樂。」

「早點睡吧。」林欣悅說，她的目光看著延綿遠方的清寂麥田，以及地平線上寥落的星星。

「下雪了。」蔣婉清沉默了會說。

屋外剛剛下起了雪，白色的雪花，如同柳絮一樣，消無聲息的落下了，這是今年第二場雪，彷彿應景一般，非得在大年三十的夜晚落下，徒增寂寞。

她伸出手，整個身子趴在陽台的欄桿上，想要接住那越下越大的雪，可是那手掌太小了，只能盛下一小塊的冰晶似的雪花。

父親的簡訊在前幾天就發來了，上面的內容很平實，簡單的說著他和母親過年回不了家，奶奶也已經別他接去了外地，家裡今年太冷，怕老人的身體不好，等到大年初三的時候會抽空去看看親戚，讓她在家裡好好的，不需要操心。

可蔣婉清卻看了很久，比看張昊坤發給他的信息還要久。

「啊？」林欣悅疑惑發出一個單音，隨即又開始叨嘮道，「我說你去睡覺，別站在外邊，你上次在陽台睡覺真的丟死人了，你說你這人怎麼那麼隨意啊，心也大，那次跟我去那邊回來，還跑江堤邊睡到半夜才回去，你說你怎麼不去流浪呢，有家不回，回家也不睡房間，別弄得別人說你爸媽虐待了你，雖說他們不回家吧，可你不能這麼不會照顧自己啊。」

「我跟你講啊，蔣婉清，你丫要是在我回去的時候生病了，我就把你扔開水裡煮去。」

蔣婉清聽後笑了起來，她在飄雪的夜晚里笑著，遠方的燈光照在片片的雪花上，蔣婉清能想像到那絢爛多彩的霓虹燈，照在潔白無瑕的雪花上，像個握著畫筆的孩子，在那素白的紙張上面肆意塗畫。

「是是是，林媽媽！」蔣婉清彎著眉眼，勾著唇角，那眉宇間環繞的寂寞，似乎消散了不少。

「滾蛋，」林欣悅這才覺得自己似乎說的太多了，於是有些惱羞成怒的對著電話的收音孔大吼道，「我那是關心你，懂不懂，關心你！什麼林媽媽，我才沒有你這麼大的女兒。」

「要是我們家孩子像你那樣，可不得愁死我。」電話那頭的林欣悅吧啦吧啦的又開始嘮嘮叨叨起來，蔣婉清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和一個打火機，她點燃一根吸著，煙霧在空氣中飄散，只是尼古丁的味道環繞在她的鼻尖，濃郁的好像都把周圍給填滿了。

「是是是。」蔣婉清贊同道。

「晚安了。」

「嗯，晚安。」

遠方的天空突然綻開了煙火，像是一朵朵怒放的花朵，在漆黑的天空綻放，蔣婉清吸著煙看著，安安靜靜地看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也沒有了，只剩下短促的忙音，於是整個世界，又只剩她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