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很久很久以後，丁少菀突然明了自己期待的長大，是用一個又一個的惆悵堆積出來的名詞，在舌尖輾轉之後，落回肚子里的時候，冰涼涼的，像是在寒冷的冬季里灌下的一大杯冷水。

丁少卿從學校畢業了，拿到畢業證的那天，拍好的學士照被放在家裡最顯眼的位置，丁少菀抱著自己的畫稿靠在門框上，安安靜靜的看著，看著母親高興的面容，看著父親揚起的嘴角，突然感覺有些無趣。

她記得，美院的通知書寄到家裡時，父母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點了點頭，隨後又像以前一樣叮囑道：「要好好學啊。」

「嗯。」她記得自己是這樣回答的，帶著點失落，又帶了點難過，說不出的感覺，就像她現在一樣。她想要去找許堯，可許堯在外地還沒有回來，她低著頭看著腳尖，沒有穿涼拖的腳踩在深紅色的地板上，影子在身後，躲在無人的房間里。

在丁少菀即將回學校的前幾天，丁少卿帶著趙一諾來到了家裡，父母弄了一大桌子的菜，高興的像是新年。丁少菀也出來迎接了，她站在所有人的身後，安安靜靜地看著，那個以前只見過幾面的少年，長大了，不再是以前見到時那樣的青澀，卻依舊滿身的書卷氣息，看起來儒雅的很，和姐姐站在一起的時候，完美的像是雙魚玉佩那樣契合。

自然父母對那人是滿意到不行。

丁少卿看著在旁邊安安靜靜的丁少菀，有些差異的用手肘輕輕地撞了一下她的肩膀，可是嘴裡並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丁少菀往旁邊移了移，她有點兒心情不好，就如同前幾日連續的陰霾天氣，灰濛蒙的烏雲將她整個都蓋住了。

吃完飯之後，她一言不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隔著房門她聽著外面歡快的笑聲，便更加的難過了起來，她看著自己書桌上散落的畫紙，上面是一個個靜態人物圖，有坐著的，也有站著的，有笑的，也有哭的。

她拉開凳子坐了上去，她默然的凝視著那些潔白的紙張，窗戶開著，外面是一片艷陽，許堯發來了簡訊，說他今天下午要回學校了，問丁少菀來不來送他。

丁少菀想了想，同意了。於是她又從房間里出去了，客廳里依舊是一片歡聲笑語，丁少菀朝他們打了聲招呼，說自己出去一趟，可是那些人里卻沒有一個理會她的。

「許堯，如果25歲我們都有錢的話，就結婚吧。」她在送他過安檢時突然說道，說這話的時候，她的雙手還插在褲兜里，身後是洶湧的人海。

「好啊。」許堯朝前走的步伐停頓了一會，然後毫不猶豫地回頭笑眯眯的答應道。

「如果那時候沒有錢，我們就等到27歲吧。」

「好。」

「那，再見了。」丁少菀朝他揮了揮手，「到了學校給我打個電話，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回到男生宿捨去了。」

「毛病。」許堯失笑道。他把行李放到傳送帶上，自己站上了安檢台，安檢員拿著儀器在他的身上來回地掃了兩下，離開時他回頭朝丁少菀揮了揮手，順便還拋了個飛吻。

回家時，她坐在巴士上，耳機塞滿了耳朵，聲音開到最大，眼睛看著窗外，看著路上匆匆的行人，看著被溫暖的陽光照亮的城市......

等到夜晚的時候，她點亮了自己書桌上的檯燈，躺在床上，做了一個只有三個人的夢，夢裡吵吵鬧鬧的，她聽見了自己哭泣的聲音，看見桌子上的檯燈被人吹熄了，像吹蠟燭一樣吹來了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