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重山將額頭帖在盧亞星的額頭上，彼此的呼吸是如此的近，甚至還有一種正在接吻的錯覺。他凝視著盧亞星黑白分明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懇求道：「重新來過吧，好嗎？」

盧亞星依舊輕輕地搖頭，回應道：「不好。」

「亞星，就像小時候，我摔壞你東西那樣，原諒我，好嗎？」蔣重山說，「那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我長大了，不再少年。」

盧亞星沒有說話，因為蔣重山的唇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貼上了他的唇瓣，就像少年時的第一次親吻一樣，他在心底輕嘆了口氣，用力的推開蔣重山，他說：「蔣重山，我也不是少年了。」

風悄悄地吹過，吹過他們之間細微的灰塵，也吹過彼此的衣物，盧亞星用袖口輕輕地擦拭著自己的唇瓣，微微抬頭時，蔣重山似乎看見了高中時，那個被女生圍堵在教室里追問問題的他，明明嘴角已經緊抿成了一條直線，卻依舊耐心十足的回答著每一個人的問題。

那個時候的自己，便已經動了將盧亞星拉到自己身邊，永遠不讓他離開的念頭。

「你走吧。」蔣重山聽見盧亞星說，「不要再來了。」

「我不走。」蔣重山堅定地回答道，「除非我們重新來過。」

「蔣重山。」盧亞星輕聲地說，語氣很輕很輕。

就像那天在學校旁邊的小巷子中的樣子，背著書包，乖巧地站在那裡，蔣重山想起來的時候，唇角勾起，帶著些許的懷念。他如同當時那樣，伸手輕輕的拍了怕盧亞星的頭，而後往下滑，停留在他的臉上。

盧亞星身子朝後躲了一下他的手，盧亞星盯著他的手，那雙手幹凈白皙，指節分明，手指纖長。

「重頭開始吧。」蔣重山說，他往前逼近一步，和在那條巷子里逼問盧亞星是不是也喜歡自己那樣，「人生還好長，誰不會犯點錯誤呢。」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不離開了。」

盧亞星沒有說話，他望著蔣重山，想起了矯正所里的事情，黑漆漆的房間里擺著三張上下床，盧亞星被安排睡在下鋪，半夜睡覺時，他聽見了聲音，有腳步聲停在了房間的門口。

門開了，有人走了進來，走到他的床邊，他害怕極了。想到這裡，盧亞星突然有點兒想笑，笑自己好像什麼都怕，怕蟑螂之類的東西，也怕貓狗之類的動物，就連倉鼠這一類的小寵物都能讓自己的神經緊繃。

等到回過神來時，蔣重山已經拉著他的手腕，走出了工地的門，一直拉拽到那輛黑色的，名貴的車子前。車門打開，蔣重山將他推了進去。跌落進車裡的一剎那，他又想起了那一晚，那個黑漆漆的身影，也是如此將自己從床上拽起，拖入單間的廁所，身體摔在地板的那一刻，涼意瞬間充斥著全身。

就如同現在這樣，冰涼的很。

他記得那人的氣息，熾熱的帶著血腥的味道，也記得那雙拂過身體的手。

蔣重山上車時，看見盧亞星彎曲著身子，蜷縮在車子的座椅上，他伸手去碰時，那具較為瘦弱的身體發出的恐懼似的顫抖，讓他有一瞬間的愣神，而後，蔣重山將盧亞星緊緊地抱住，以保護的姿態將那人收納進自己的懷中。

「亞星，你別怕我，求你。」他的語氣很輕很輕，帶著懊惱，又帶著悔恨。

盧亞星思緒卻停駐在了那晚，就像睡著的人被夢魘纏住，怎麼也脫不了身一樣，他聽不見蔣重山的聲音，可他卻知道，那時候，在光滑的瓷磚地上看到自己狼狽模樣的時候，想著的卻還是蔣重山。

他想著幾天前還穿在自己身上的校服，想著玩具櫃里的那輛汽車模型，想著蔣重山在書本上，將杜甫畫像胡亂塗改被老師罰站的樣子，彷彿這樣便能讓自己好過一些，又如同自欺欺人一般，這樣想著那個名叫蔣重山的人，就能出現在自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