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要找你，就算是搭上了性命，我也要找到你，或是將自己變成那個名叫盧亞星的你，讓那個叫蔣重山的我，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索性在自己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之前，讓我找到了你。

蔣重山透過掉落下來的碎發，望著正低著頭幫自己剪頭髮的盧亞星。

他記得自己大學畢業時，第一次查到事情的真相，彷彿一個美夢破碎的孩子，他抓著那些資料，薄薄的紙張在他的手中變皺，用力的指間也無法遏制他心中的憤怒。他幾乎就要衝到盧亞星的家裡去，拿著這些東西，去質疑那對說謊說了六年的夫妻。

「重山！」幸而小胖攔住了他，他拉著蔣重山的手臂，用身體堵住房門，他看著蔣重山憤怒的模樣，嘆了口氣，「那是亞星的父母啊。」

只這一句，就將蔣重山所有的氣焰，消滅的一幹二凈，他看著小胖，就像是當年自己告白後，盧亞星沉默著望著自己時一樣。忽然他蹲了下去，用雙手抱著頭，小胖也頹然的放下雙手，靜靜地看著。

「他膽子那麼小。」蔣重山忽然開口道，A4紙上的黑白字，零落在腳邊，「什麼都怕，兩個剛出生的小狗都怕的人。」

小胖也蹲下了身子，他用手拍上蔣重山彎曲的背脊，沉默著，聽蔣重山述說。

最後他說：「我還幫你找他。」

從那天之後，蔣重山不在往國外跑了，也不再每次過年都拉著小胖守在盧亞星家樓下，他拚命般的應酬，酒喝了一杯又一杯，煙抽了一包又一包，有時候，在同一個酒會上，他喝著喝著就去廁所吐，吐完了回來繼續喝著，兩個人共同開的小公司，越開越大，業務也越來越多。

又一次蔣重山喝的進了醫院，躺在病床上，小胖拎著水果籃去看他，病房裡蔣重山的父母也在，裡面吵的很兇，小胖敲響了門走進去，屋裡的人看著他，包括近幾年才回國的蔣重山的表姐。

「呦。」小胖先是笑了笑，將果籃放下，推了推自己鼻子上的眼鏡，向蔣重山的父母打了聲招呼，「好像我來的不是時候。」這句話是沖蔣重山說的。

「小胖啊。」坐在蔣重山邊上的蔣母說，「你幫我勸勸他，工作上這麼拼，拼壞了身體可怎麼辦。」

「誒，好。」小胖笑著應道。

「你們走的近，幫我也勸勸他，人家父母都不去找人家兒子，他拼了命去找幹什麼？少年時我能當你們說說，現在大了，現實點。」蔣母嘆了口氣，蔣重山的表姐拍著蔣母的背脊給她順著，「等到把身子弄壞了，人還沒找到。」

「誒，好。」小胖也應著，他偷偷地去看病床上的蔣重山，見他閉著眼，嘴唇緊繃著。

小胖記得，當時蔣重山將他叫到大學邊上的樹林里，點著煙，煙蒂上的火光明明滅滅，他說：「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什麼？」

「我要你幫我找一下盧亞星。」

「怎麼，國外找不到？」

他看見煙蒂被扔在了地上，有隻腳踩在煙蒂上，狠狠地碾著。

「如果找不到呢？」小胖看著那個煙蒂說道。

「那我就變成他，」蔣重山沉默了好久好久，才說，「讓蔣重山代替他消失在這個世界上。」為了當年的事情，為了盧亞星，也為了自己。

「誒，盧亞星。」從回憶中出來的時候，蔣重山抓住盧亞星握著剪刀的手，他說：「講講我不在的時候的故事吧，我想聽。」

盧亞星僵硬了身子，靜默了好久，等到樓下傳來爆竹的聲音，他依舊不說話。

「我想聽。」蔣重山不依不饒地說，「說給我聽吧，噩夢不能一個人做，那多沒勁啊。」

蔣重山忽然笑了起來，他伸出另一隻手，去摸盧亞星的臉頰，一下又一下，最後欺身向前，親了親盧亞星的唇。

「一起做噩夢，這樣你就不怕了。」他說，他將盧亞星抱入懷中，耐心十足的誘哄道：「好不好？」

「好。」似是提起了很大的勇氣，他才緩緩地說了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