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一回來時，幾乎要以為自己去了一百年，否則為何門主和那個魔鬼正坐在桌邊談笑甚歡眉來眼去？

那整日里動輒打罵沒有好臉的未來夫人居然滿面含笑。

「門主……」葉一進門，手裡拿著一個小木盒，「還安神麼？」

慕離招手，讓他將盒子拿來，擱在江子塵手中，「這是她做的，她知道你如今這個樣子……特意叫我帶來的。」

江子塵放在鼻尖聞了聞，一股摻雜著藥味苦澀的清香，似乎更加信了他，還笑了一笑。

他洗了臉，換了身衣裳，又因為慕離圓謊圓得比較周密，江子塵又幾次三番被他那張臉給迷惑，說了一會兒話之後便幾乎全信了他。那笑容此刻又純真如春風，半點沒有郁躁之氣。

他將那小瓶收進了懷裡，又笑著看了慕離一眼。

那一眼足以將一個男人看得神魂顛倒。

他道：「從來沒有人送過我東西。」

慕離同葉一都是一愣，尤其是慕離，心裡一酸，也笑著回他，一點頭，很有郎情妾意的味道，但心裡卻不由得發虛。

「以後還會有的。」

他們不知，這個院子里的人，幾百年都沒有見過這個二少爺笑過一次。他們不知道江子塵記不住事，不知道他的記憶會錯亂，他們只當那是江子塵發怒的借口，是無故潑他們髒水，沒有吩咐過的事非說吩咐了，第二天照做他又說下人多管閑事，總之就是故意找茬，他自己是個瘋子喜歡沒事找事，還要攪得整個院子都不得安寧。

所以整個院里十幾個下人，全都不喜歡他。

慕離見他從抽屜中又取出一本書冊，那書冊連封頁都是空白，江子塵研好墨在上面端正寫下了他的名字，筆墨纖細，字跡清秀，卻不乏蒼勁，筆法流利，行雲流水。

慕離盯著他的字，細細品了品，越發覺得這是個不可多得的奇人。

沖著這字，他也不會是什麼惡人，更不是什麼都聽不懂的瘋子，外頭那些傳言，他已經一個字都不會去信。

那床下估計都是他一筆一筆記下的自己的生平，記錄在冊，隨時翻看。

他略一細思，便知道他為何性情如此。

這種人最可悲的地方就是，誰都不能信，哪怕自己，身邊處處都是謊言與不安。

可他一句謊話，讓他成了江子塵唯一可以信任的那個人，而且已經無法後退了。

他這麼高興，慕離一時之間想要說，卻開不了口，總覺得自己給了他一個美夢，不能這麼快便打得粉碎。

何況他現在這樣，對自己也是有利的，他一定要趁早將人帶走。

可這要是日後露餡了，就沖他上來就三把刀讓人做太監的性格，估計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慕門主望天。

倒是葉一好奇心重，要探過頭去看他寫些什麼，被江子塵一掌反手拍在喉嚨上。

「……」葉一捂著喉嚨沙啞地啊啊叫，我說不出話來了！

慕離嗤笑，將他拉到一邊，自己隨侍在側幫江子塵研磨，道了句：「活該。」

江子塵很讚賞地看了他一眼，還笑著說了一句：「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