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來沒說過你是要娶我走！！！」江子塵在屋裡揮著手裡的小刀，氣得頭髮都要飄起來。

他不曾出院子，所以才不知道怎麼回事，可他今日一大早便被院子外頭忙忙碌碌的吵鬧聲給攪了心神，一睜開眼就是一陣喧嘩，起床氣登時就上來了。

抓過一個下人把他扔出去打聽，才知道居然是來布置他的院子。

他這個破地方冷清了多少年了，居然湧進來一大批人，抱著十幾匹紅綢，十幾隻紅燭，一筐一筐的瓜果點心，要給他做新的喜被，喜服，喜帕，喜枕，紅得刺目，吵得鬧人。

那群人進來的時候，他是被鎖在屋子裡的，只有一個嘴角點著三顆痣的媒婆同一個裁縫被慕離帶著進屋，其他人都在外頭忙活著。

現下那兩個人嚇得捂著嘴躲在牆角，看著他凶性大發地對新郎揮刀子，看那下手的勢態，根本不像是鬧著玩的……

「是我不對，我不好，我忘記同你說了……」這話他之前其實說過，只是江子塵不記得，他也不會辯解，就當做自己沒有說過好了。

慕離兩隻手擒住他的手腕扣住，湊在他的耳邊，勾唇一笑，對著他冰涼的耳垂吹了一下，像是調戲。

「你……」江子塵嚇得渾身一震，睜圓眼睛瞪著他，看著那戲謔帶笑的眼眸，臉上很快紅了。

「聽話？」他又湊過去，悄聲咬耳朵，「不然我怎麼正大光明帶你走？嗯？」

輕哼的鼻音，暖熱的氣息，寵溺又帶一些責備的語氣，讓他的心裡不住地發麻發癢，好像有一隻粗糲的大手，用他的薄繭，在他柔軟的心上來回摩挲，讓他幾乎腿軟。

他垂著頭，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眼底的動搖……

「你讓他們出去……」

「乖，他們是來給你裁……」

「先讓他們出去。」

慕離頓了一頓，朝那兩個目瞪口呆的人偏頭，特意皺著眉，「滾出去。」

慕離知道江子塵凶，所以也就要做的比他更凶，別人才會將這份恐懼從江子塵身上轉移開，不管效果如何，總是要試一試的。

那兩個人也是嚇著了，都沒顧得上自己被罵了，只想著，沒點功夫都不敢招惹這個江二少爺，若要是只有他們兩個進來，只怕現在就是兩具屍體坐在這兒了。他們巴不得出去，都想多謝這個新郎官。

木門吱吖，一陣開合。

「他們出去了。」慕離鬆開他，他也不亂動了，只是身上的衣衫因為方才一頓鬧騰有些凌亂。慕離伸手給他將褶皺拂平。

「你給我量。」

慕離抬眼看他，見他依舊不肯抬頭，也沒有多說什麼調笑的話，只道：「我可能不太會。」

「那也別讓別人碰我……」他深吸了一口氣，像是想要將那個沒出息的自己給壓回去，再抬起頭來，眼神又變得那麼亮，「我怕我會忍不住抽他們。」

「那你抽就是了。」

江子塵看著他，納悶地哦了一聲，想明白又笑了一笑，低頭一看，自己一隻手又被他抓在手心。

「你可以鬆開了。」

「就要成親了，我拉一會兒也不成啊？」他掌心裡那一抹柔軟的觸感，拉住了便有些捨不得放，方才鬆開之後，又覺得心裡缺了些什麼，所以才又拉了起來。

只是他的眼神可不像他心裡想得那般溫靜柔和。

他這般拉著他，卻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已經從溫潤春水變成了黑雲底下暗藏的疾風驟雨，裡頭翻卷著浪濤，緊緊盯著獵物一般，看著江子塵那張粉雕玉砌的面容，剛柔並濟的眸子，薄粉色的唇……這個玲瓏剔透的人，恨不得一口咬下去。

因為再過兩日，這個人會穿上同自己一樣的大紅喜服，並蒂雙蓮會在他們的衣尾交疊綻開，他們躺在一處，墨絲瀑散，凌亂纏繞在一處。

眼前出現一幅畫面，是自己俯上他的身子，觸碰那光潔、幹凈、剔透的身軀，撫摸他柔軟的側臉，輕咬微微凸起的肩頭，啃食他凹陷的鎖骨，在他挺起腰時，指尖在他性|感的腰窩處打著旋，問他：「這兒癢不癢。」

讓他叫出聲來……進入他……耳鬢廝磨，讓他在自己的榻上哭泣……

那些本該一百年後才能發生的事此刻竟躍然眼前。

他好像失了神志，不知自己究竟落入了什麼樣的迷境，現實中一隻手已經撫上了面前那已經順從下來的人，摸著他的側臉，鼻樑貼著鼻樑，呼吸交纏著，甚至能從對方有些羞怯迷離的瞳眸中，清楚地看見自己的沉醉面容……他就要這麼吻下去，想含住他的唇瓣，而後纏綿吸吮……

「公……公子……公子你在聽麼？」

聲音不大，卻石破天驚。

慕離猛然回神，心臟狂跳，恍然瞪大了眸子，慌亂與驚懼之下竟一把將面前的人給推個踉蹌。

方才是後頭那個裁縫的聲音。原來慕離在發獃的時候，已經叫他們將東西給送了進來。

這下裁縫也是嚇得夠嗆，當時江子塵手中還捏著一把刀，若是他想，他真的可以一個動作，要了這個新郎官的命。現在兩人估計是吵架了，可誰知道是因為什麼吵的。

「公子，這把裁縫尺……」

「……滾出去。」出了這麼一出插曲，慕離也不給他啰嗦的機會，沉著臉，「現在就出去！」

江子塵看著他忽然變臉，自己也是一片茫然，可他立刻又想到，自己方才居然就這麼要被他給吸了進去……居然連反抗都不曾反抗一下……而且最後居然落到這樣一個境況……你還想怎麼丟人！

他咬著牙別開臉，不讓人看清自己的臉，滿地找自己能做的事，簡直要無地自容。

他是在想些什麼……慕離從來都只是說，要帶他離開，沒有說過其他……他需要對自己說什麼呢？

他心裡這種燥熱的，渴望靠近，渴望觸碰的悸動，到底是什麼……要歸於何處？

他因為這種悸動而主動被蠱惑，又因為主動而感到本能的羞恥，如若這時候還被拒絕，被勘破，他更是要恨不得鑽進床底下去……

他不明白何為喜歡，卻對喜歡的人有本能。

他眼睫顫顫，又有些委屈……明明是他先摸我的……

外頭一群人依舊在吵吵嚷嚷地掛紅綢，修屋子，他們這間新房裡，卻氣氛尷尬，四周流淌著叫人不適的沉默。

江子塵終於找到事情可幹，他抓過桌上的木尺，開始在自己身上胡亂地量著，七手八腳地，又胡亂寫下幾個尺寸，要叫下人進來送出去。

「我來吧。」慕離捉住他的手腕。

江子塵立刻用力將自己的手抽出來，「我自己去。」說完自己推開門跑了出去。

他逃也似的背影，倉倉惶惶，好像受了欺負。

慕離微微眯起眼眸，眼中動容不休，內心掙扎，明白自己做錯了事讓他覺得難受了，又泄氣似的嘆了出來，忍不住扶著額頭。

他忽然明白了師父為何要耳提面命不許自己真的對他有什麼不該有的心思……他確實，陷得有些太快了。

可是讓他在被師父罵個狗血淋頭和親近江子塵之間……

他估計自己還是會選後者。

翅膀真是硬了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