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子塵一定不正常，否則方才那忽然一吻，他即便不會跳起來罵人，也會紅了耳朵，而不是繼續這麼看著他。

屋裡依舊是紅妝鋪滿，花球，綢帶都還懸掛在房樑上，桌上是被吃的七零八落的點心和喝了半壺的合歡酒，紅燭已經燃盡了淚，被褥上還疊著一身純白衣物，該是他換下來的。

慕離真覺得自己是個混賬東西，陪坐在一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江子塵沒有說話，只是看著面前這張在一片白茫茫中十分突兀的俊臉，細細密密地欣賞著他的五官和神色，越仔細看，越覺得，像是要不認識他了。

「我幫你換衣裳，好不好？」他說著，要解開江子塵的衣襟，這一身喜服太髒了，髒的不知道上面有沒有粘上血……應該是沒有的，血跡早就幹涸了，可是還是覺得太髒了，這身喜服配不上這麼幹凈的一個人……

就好像他也配不上這麼單純的一個人。

「好……」他喃喃地張嘴。

慕離頗為無奈地一笑，耳邊忽然又冒出一聲：「公子，你是誰啊。」

彷彿一道驚雷炸響，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江子塵，看著他柔和的眉眼，好奇又羞怯的目光，眼前幾乎被憤怒衝擊得一片漆黑。

江子塵眼裡還有些暗淡的光，微微笑著。

「你不告訴我名字麼……」他歪著腦袋，很像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奶貓，才剛剛被生下來那般懵懂。

見面前的人不說話，他居然神色間還有些委屈，眼眸垂下，睫毛可憐地顫動，「這麼冷淡……娘都不會找一個不凶的給我……」

他這時看些什麼都是淡淡的，絲毫沒有察覺到面前的人心中的動蕩。

慕離怎麼可能想到會這樣？他只知道江子塵記性不好，這個病也許是天生的，有人利用了他這一點，誣陷他殺了自己親娘。他根本不會去猜，也許有人會用藥來害他，害他變成這樣茫然，而後什麼罪都往他身上壓。

這件事，江淮新是不是從頭到尾都知道，都是他設計的，若不是自己陰差陽錯將那一瓶東西放到了柳笑笑的屋子裡惹出了大禍，塵兒會怎麼樣？

他是被江淮新從外頭帶回來的，根本說不通，可能他一開始便是被他那個好爹帶走的。

他到底要塵兒做什麼？緊緊將他鎖在這個院子里，是為了什麼……

「你不理我……」他正在沉思中，忽而臉頰被一隻手給捧住，那隻手上還沾著臟乎乎的土，在他面上越抹越臟。

「你會好麼？」慕離嗓音低沉地問，甚至帶著一些祈求，他要根據江子塵的回答來判斷，這是不是第一次。

他希望能得到一個算得上回答的答案。

「我會的。」他幾乎沒有什麼猶豫地道，「我會好的。我很厲害的。」

……

他是知道自己有不對勁的。

「……好。」慕離覺得眼中一酸，低頭淺吻著他，真覺得他是稀世珍寶。

絕不再讓人冤枉他一絲一毫。

「沐浴？」將人吻得抬不起頭來，慕離捉住他的一隻手貼在自己臉上，他這個樣子，比平時更像個孩子。其實也不是，在江淮新面前，他還是能思考的，他還會拒絕，只是因為他對面前這個男人沒有防備，又離開了施加命令的人，所以顯得更加幼稚。

見他像是沒有聽懂的樣子，他又道：「洗幹凈？」

他這才像是聽明白了，微微仰著頭，眼神幹凈純澈：「你幫我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