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陽深吸了一口氣，按耐下胸腔中肆意席捲的怒意與委屈，還有那深埋在心底，此時冒出一點嫩芽的殺意，懇切的，近乎哀求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對不起，但是奶奶現在住院了，拜託，拜託，我拜託你，媽媽，救救奶奶。」

「救你奶奶！」電話那頭的母親怒了，聲音更加尖銳，暴戾，「你怎麼不要我去死呢！那個老不死的老太婆，連我離開了紀家都還要拿著你這個小畜生來欺負我，我告訴你，一個子都別想從我這拿走！一個子都別想！那個老不死的死了才好呢，她都活到八十了，還想活多久？」

紀曉陽捏著手機的手越捏越緊，「求求您，救救奶奶，您走的時候，帶走了十億，奶奶這次手術只要三十萬... ...」

紀曉陽話還沒說完，提到錢上，電話那頭的母親似瘋了便吼道：「那是我該得的！你個畜生，我十月懷胎生下你，居然幫著他紀家一起來欺負我！我告訴你，我和紀偉成離婚，這十億是我該得的，走的法律程式，你和紀家一點都別想沾！用我的錢來救一個老不死的你想得美，你怎麼不和那個老不死的一起去死了算了，你個畜生！」

『咔噠。』

手機里傳來的聲音戛然而止，耳邊終於清靜了，紀曉陽放下了耳邊的手機，手垂在大腿邊，被捏變形的手機從手裡滑出掉落在地上，一點一點鮮血從手上滴下來，落在破碎了的手機熒幕上。

「啊，救命啊，曉陽，啊，再去讓醫生打針止痛的吧，曉陽啊，疼啊。」

病房裡，傳來奶奶的哀嚎，她唯一僅能抓住外面根還沒落實成的稚嫩稻草。

醫院裡已經欠下了不少錢，奶奶還能在醫院繼續打針吃藥，是紀曉陽跪在地上給主治醫生磕頭，磕破了頭，人見著可憐，才讓繼續這麼維持著。

但是維持著，不是根治，那錢只會越欠越多。

想根治麼？怎麼不想，但現在上哪去找三十萬來做心臟搭橋的手術。

沒有止痛針，紀曉陽只能坐在奶奶病床前哼曲給奶奶聽，紀曉陽聽著耳邊奶奶的呼疼聲，心裡卻將這呻/吟聲屏蔽了，靜靜的哼著小曲。

等疼痛漸漸緩下來，紀曉陽才停止哼曲。

看著病床上，風韻猶存的白髮蒼蒼的奶奶，疲憊又痛苦的睡著了，呼吸沉重，一下，一下的，像巴掌一樣，打在紀曉陽心上。

紀曉陽憋回了眼淚，用紙擦了擦手上的幹澀的血，有細玻璃刺進去了，越擦越疼。

紀曉陽只好停下了手，也不管這隻手了，穿上棉襖，拿起奶奶今天僅吃幾口飯菜的保溫桶，向外頭走去。

呼呼的風往臉上刮，雪落在身上，冷的很。那隻扎了玻璃的手，也不疼了。

一進這間僅二十平的小屋，紀曉陽就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幾個大步，衝到廁所。兩個半平方的一間小廁所，掉白灰的牆上，水泥地上，裂了三條縫的鏡子上，全都是血。

紀曉陽感覺整個世界都是紅的似的。那血紅血紅的中間，躺著在生意失敗後四個月內迅速衰老的父親紀偉成，他身上也到處是血紅血紅的，尤其是他那手腕上，紅色的一小條血還在噴。

紀曉陽腳下發軟，哆哆嗦嗦的探了下父親的鼻息，已經停止了。

紀曉陽慌裡慌張的翻父親的口袋打電話給120，手控制不住的在發抖。

「抱歉，搶救無效。」

主治醫院歉意的對紀曉陽鞠了個躬，看著眼前這個滿身鮮血的孩子，提示道：「孩子，對不起，你該給你媽媽打個電話，接下來有很多需要她處理的事情。」

『鈴鈴鈴，鈴鈴鈴，』紀曉陽捏在手裡的父親的電話響起，紀曉陽接起電話，是醫院打來的。

「紀先生，您的母親楊女士剛剛突然心臟內出血，您必須趕快來醫院一趟... ...」

『叮』電梯聲響起，幾個人圍著一張床迅速奔向手術室。

「讓一讓，讓一讓，讓一讓。」

病床驅散了其他等待在手術室外面的家屬，直衝手術室。

紀曉陽跑過去一看，奶奶躺在床上，口鼻噴的全是血，被人推向手術室。

「奶奶，奶奶，」紀曉陽顫音顫抖的喚道，腳下自主的跟著病床跑。

「紀曉陽，你，你怎麼這樣樣子，哎！你在這正好，等會簽個字，」旁邊一位醫生認出了紀曉陽，但現在不是問事的時候，急切的對紀曉陽說道。

「家屬請在外面等候，」紀曉陽被攬在手術室外頭。

「病人搶救無效，非常抱歉，請節哀。」

紀曉陽腦袋嗡嗡的，一下頭重腳輕整個人摔了下去。

我的父親，沒了。

我的奶奶，沒了。

我的家，沒了！

「曉陽，你是我最優秀的學生，我現在，手下有一個極其重要的科研項目，需要你的加入，不知道你願不願意？」李教授的辦公室里，紀曉陽端坐在李教授面前。

紀曉陽點了點頭，面上無喜無悲，平靜像在交談日常生活中你今天吃了什麼一般，回道：「當然願意，老師。是什麼項目？」

李教授嘖了一聲，「曉陽啊，你就是這性子還沉穩了，一點都不想這個你年紀的年輕人，搞得我說著話都沒有一點喜悅感，不過我這個項目真的是個大項目，」李教授看向紀曉陽，神秘一笑：「人魚，上半身人下半身魚，在童話中出現的那種人魚，活體人魚，出現了！」

紀曉陽：「人魚？這個項目我從未聽過。」

李教授細細一笑，「怎麼樣，來興趣了吧！」

旋即，李教授又迅速解釋道：「活體人魚，是秘密研究項目，但是最近好像出了點問題，所以急需人手，不然也不會找上我們學院的人，我因為最近研究深海生物方向所以被選中，並且，還好運的可以帶一個學生進去，真的是一次非常好的機會。」

紀曉陽挑了挑眉，「竟然真的有人魚。」

李教授笑道：「是啊，是啊，而且你也即將是研究組的一員了。」

李教授拍了拍紀曉陽的肩膀，「你回去準備準備，到時候和我一起進組。」

紀曉陽點了點頭。

人魚麼？不可思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