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門，我便聽見父親久違的罵聲從內室傳來，什麼鎮安將軍私藏軍餉，什麼冀州縣令貪污受賄，各種各樣，同我曾經還在尚書府時聽到的一般無二，大哥沖我笑了笑，伸手敲了敲書房的門。

「阿瑾麼？進來吧。」罵聲戛然而止，我跟在大哥的身後，緩緩地進了父親的書房，說起來，我倒是挺佩服父親這收放自如的態度，上一秒還在破口大罵，下一秒便能恢復如初，這種功力，委實不是自己能學的來的。

「你…你…阿瑛，阿瑛你終於回來了，過來，讓阿爹看看。」父親見了我甚是激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他的眉眼都不似曾經那般剛硬了，我微微福了福身，朝著父親行了個標準的宮廷禮，才道：「女兒不孝，讓父親擔憂了。」

父親走過來扶起了我，突然他的臉色陰沉了幾分，看著我道：「阿瑛，你這是穿的什麼東西，臉上塗的什麼？妖妖艷艷的成什麼樣子？誰教你這麼塗的，趕緊擦掉。」聽著父親的話，我方才想起自己臉上還有萃萃畫上的芍藥花，衣服也是穿的今日在闌珊樓穿的那件黑袍，看似莊重，到底還是帶了幾分風塵女子的氣息，我有些後悔沒有先回自己房裡換了衣服再來見父親，正當我不知道該怎麼想父親解釋時，便聽他道：「無妨，無妨，回來就好，回來就好，阿瑛，答應爹爹，以後別偷跑出去了，你若是想出去，告訴爹爹，爹爹派人保護你。」

接著有些昏黃的燈光，我猛然發現，父親似乎蒼老了幾歲，記憶里的父親，是及其注重禮教的，不然幼時他也不會日日監督抄些《女戒》《女則》，可如今看著這樣的父親，我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一時間心底升起了抹愧疚。

父親拉著我說了會家常，便讓大哥送我回房，路上，一向沉默的大哥突然道：「阿瑛，你走了的這些日子，父親找你找瘋了，每日下了朝便派親兵四處尋你，可是你總歸是個官家小姐，父親尋你心切又不敢聲張，生怕擾了聖聽，更怕壞了你的名聲，這段時間，可是愁白了父親的頭髮，也幸好你回來了，父親一顆心也總算能放下了。」

大哥的話讓我心裡的愧疚之意愈發濃烈，我垂下了頭，低聲道：「是阿瑛不對，讓父親和大哥擔憂了。」大哥沒有再說話，只是到了一處地方，停下了腳步，道：「阿瑛，你的雲英苑到了，你好好休息吧，大哥便不進屋了。」

我點了點頭，看著大哥的身影消失了以後，才邁起步子緩步的進了雲英苑，屋裡的擺設同我走時一模一樣，就連我素日里喜歡放在案子上的花也依舊在原地擺著，若不是那花還開的極鮮艷，沒有絲毫枯萎的跡象，我大抵會以為那就是自己放在那裡的那幾支，而我自己，根本就沒離開過這件屋子，更沒去過什麼闌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