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小說: 論陛下被罰跪的日常 作者:燕处 字數:3075 更新時間:2019-09-22 05:22:59
經了這樣一出烏龍,林如海次日一早便派人去探了女兒,拖家帶口地回了城。
只是還未進林府大門,太後便著人來請了。
林如海馬不停蹄地趕往壽康宮,「荒廢朝政」的傅淵被趕去處理政務。
一路上林如海不停思索太後這樣著急是為了何事。
甫一踏進壽康宮的門,便見著太後歪在小榻上,身前的小幾堆滿了畫像,有打開的,也有紅繩系得好好的,捲軸滑開,有的露出半片逶迤的衣角,有的便現出了一名扶欄賞花的婀娜少女。
林如海尚不及給太後見禮,便被太後拉到身邊。
「如海啊,你快來瞅瞅,太子今年十九了,也該成婚了。」太後眉開眼笑地坐正身子,伸手!!取了一卷畫像在手中慢慢展開,顯然長孫即將成婚之事讓她十分高興。
畫像中少女正值韶華,身姿裊娜,笑顏如花,端的是端莊又美麗。
事實上,按照世家高門成婚的不成文規矩,太子這個年齡都有可能是孩子的爹了,就算暫不嫁娶也早早說了人家,到太子這個時候,若不是有意於入主東宮的人家好女兒早就定親了。
林如海剛想問太子成婚為何喊他前來,手裡便被太後塞了畫像。
「你也看看,家世性情都寫在邊上。」
手裡的畫像用上好的錦緞裱著,手感厚重又順滑。
林如海突地想明白了。
太子妃早逝,傅淵又未續娶,如今他與傅淵這般關係,太子又對他萬分尊敬,正應了雙親之責,故而這也是他該參與的。
林如海並不因為太後拉他來做這些本該內宅婦人做的事而感到不舒服或覺對方有貶低他意思——太子本就無母,他亦十分掛心,況且他也知道太後的用意。
無非是使他和孩子們更親近一些罷了,感情總是需要維繫的,感念於太後這番用心,林如海也十分認真地看了起來。
「你看這夏家女,端莊淑均,相貌也是姣好,我看家世也適合,只是怕不知變通一些,會令太子不喜歡。」
林如海點點頭,放到出挑些的一堆里去。
「我看這個也不錯,活潑可愛。」太後看哪個都滿意,但是又好像都不太合適:「只是也怕不知事,失了端莊,當不起東宮女主人的大任。」
林如海沉吟了片刻,方才詢道:「畢竟是要和太子共度一生的人,不如讓孩子自己選?」
畢竟能進了壽康宮的畫像,無一不是精挑細選過各方面都優秀的高門貴女,太子無論看上哪個,都無礙。
太後一想有道理,忙令人招來了太子。
太子急急忙忙放下手中的事務趕到壽康宮,見到的就是滿桌子畫像,登時明白了要做什麼。
他臉上未見分毫少年人的羞澀,一絲不錯地見了禮。
他知道東宮需要什麼樣的太子妃,所以沒有必要羞澀。
也幸好父皇治國有道,各勢力十分平衡,他也才有的選,不然他便是知道需要一個什麼樣的,也不能這般任意挑選。
「祖母與先生喚兒前來,是為了這個?」太子入座,抬頭沖兩人笑得乖巧,在外頭的溫文爾雅風度貴氣都扔到了一邊。
「你這孩子。」太後拉著太子的手嗔道:「提到自個婚事,竟也不羞澀一下的。」
林如海在一邊但笑不語。
太子笑了笑,離了太後在林如海身邊落座,輕輕扯了扯林如海的袖子。
林如海低頭,便看見太子一臉濡慕,任他扯著袖子,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挑一個你喜歡的。」
「若是祖母與先生挑了,那兒也便喜歡了,此時又讓兒自個挑,少不得要挑三揀四,祖母和先生別嫌兒煩。」
太子說出挑三揀四這樣的話,依然不見半分羞澀——自小生活在父皇苦相思,相思對象還不是女子的陰影下,太子對男女愛情事實上存在著認知障礙,蓋因他沒有見過圓圓滿滿的男女愛情,所以他對太子妃的要求僅限於生兒育女管理東宮,是以沒有什麼好羞澀的。
太後笑吟吟地令人取了佛經遞給林如海,倆人湊到一塊嘀嘀咕咕討論佛經,任太子一個人在邊上翻翻找找。
林如海去江南那十年,因為江南多廟宇,他對佛經也頗有些研究,此時講起個中典故來,直聽得太後連連點頭。
太子開始還很認真地展開畫卷,仔仔細細地觀看一番,看了三五卷後就有些索然無味了,又見了太後和林如海這般的熱鬧,越發坐不住了,握著手裡的畫卷,眼睛慢慢亮起來。
太子本是好孩子,但架不住有個爹叫傅淵,再如何光風霽月滿腹錦繡,骨子裡也自帶不靠譜的基因。
「先生。」太子丟下畫卷,擠到林如海身邊打斷了他的講述,惹得太後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何事?」林如海放下佛經,伸手摸了摸他的後腦勺。
沖著太後嘻嘻笑了兩下,太子便湊到林如海耳邊,低聲說了兩句什麼,林如海漸漸露出不贊同的神色。
太後一佛經敲在太子的頭上:「同你先生說什麼呢?哀家就聽不得了?」
太子呲了呲牙,一臉我想說又不敢說的表情。
林如海順勢接過佛經,無奈地看了一眼開始不正經的太子:「太子說,要臣帶著他上東西兩市護國寺逛去,遇著哪個選哪個。」
「胡鬧。」太後雙眼一瞪:「婚姻大事怎可如此兒戲,再說了,大家閨秀難得出門,甫一出門便是結伴而行,你這若是一下子遇到了兩三個怎麼辦。?全納了?沒遇著就不娶了?」
太子完全不敢接話茬。
還是林如海解救了他。
「太子平素學慣用功,又要處理朝政,也甚是勞累,便當臣帶他出去放鬆一趟罷?」
太子做勞累可憐巴巴狀:要不是我爹不靠譜,我怎麼會這麼累呢。
「快快帶走,莫礙了哀家的眼。」太後毫不容情地開始趕人。
林如海只得告罪帶著高高興興的太子走了。
傅淵聞訊氣的牙疼,差人帶了傅臻去追,到底太子早有謀算,沒追上。
傅淵心底發愁啊——誰知道這不孝子會編排他什麼,上回望海閣的事不就是他抖出來的?可這要是放下朝政去追吧,傅淵又心裡發虛,他實在是不敢啊。
算了算了,聽天由命吧,反正也沒什麼見不得媳婦兒的,最多丟人了點。
傅淵認命地處理朝政。
爹雖然不靠譜,但兒子還是好的。
這回太子什麼都沒有抖出來,只是換了便裝,跟著林如海混跡在街頭人群里。
京城有東西兩市,西市繁華,為百姓之所,像京城有名的愛情聖地永定橋就在西市。東市多高樓,精緻華美,是達官貴人都愛去的地方。
按理說想要遇著大家閨秀必要先去東市才是。
可是太子偏偏不想,就要先來西市。
林如海心想他許是童年孤寂,少見民間煙火,覺著新奇,自是心疼兩分,也由著他不顧形象地扯著自己的袖子到處去。
「先生先生,這個阿臻定會喜歡的。」
「先生,這個送給您。」
「先生您看這隻豬多像爹,好蠢。」身後的侍衛已經抱不住了,太子還是興緻勃勃。
此時他像一個真正的少年人一般,在親近的長輩面前肆意嬉笑,此時正指著古董店裡鎏金的小豬對著林如海眨眨眼睛,嘴下毫不留情。
「阿烜把他比作豬,他若知曉,定然會不高興的。」林如海無奈的笑了笑,這個他指誰,不言而喻。
「先生保護阿烜。」太子理直氣壯地扯虎皮。
阿烜這個小名,好多年不曾有人叫過了,自從他知事起,所有人都是叫他太子,這個稱呼,只有祖母偶爾會有兩聲罷了。
赫兮烜兮,威儀也。
傅烜,是極為適合太子的名字,卻不是他最想要聽到的稱呼。
太子剛回過神來,便聽得林如海吩咐人把小豬包起來,有些驚愕。
「既是像,便買回去同他做個伴。」林如海輕描淡寫。
太子一愣,隨即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先生英明。」
又多了一頭小豬,身後抱滿東西都侍衛默默交接了一波,太子總算是肯找家茶樓停下來歇歇腳。
西市繁華,茶樓酒肆亦是林立,只是多少不太精緻。
太子隨性挑了一家叫做「小西湖」的茶樓走了進去。
「哎喲客官裡邊兒請。」跑堂的小二已有些年紀了,一身褐色短打仍然十分精神,肩膀上搭著雪白雪白的巾子,擦了擦臨窗的桌椅,殷勤地引著人坐下,笑得一臉燦爛,口中猶對林如海道:「小老兒在這小西湖跑堂跑了大半輩子,頭一回見到老爺這樣的人物,可真是幾輩子的福分。」
「老人家過獎了。」林如海應道。
那小二又拿眼偷偷看了一眼太子,笑得更燦爛了:「那是令郎吧?可真是風神秀異,承了您的十分風姿。」
林如海點點頭,也看了一眼一身貴氣卓然不凡的太子,分毫不亂地道:「正是犬子,他年紀小當不得這般誇獎,老人家莫折煞了他。」
太子早已笑的見牙不見眼,令人拿著碎銀去賞了往後廚去的小二,提起水壺給林如海倒了一杯茶。
「爹,我想吃六合樓的玫瑰杏仁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