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小說: 論陛下被罰跪的日常 作者:燕处 字數:3071 更新時間:2019-09-22 05:23:01
當使團在鴻臚寺安頓下來時,流言已經如風一般刮滿京城。
從林大人對扶桑公主頗為賞識,到林大人對扶桑公主有意思。
京中百官勛貴哪裡敢叫家人跟風傳這些烏七八糟的消息,只屏了氣息等著宮中傅淵的動態。
傅淵……傅淵超委屈!
偏生林如海消息瞞得好,吩咐下去便再沒人敢往上遞一字半句,傅淵得知此事已是深夜,宮門都落鎖了。
傅淵順著密道走到林如海的卧房,悄悄爬了出來,摸索著走到床邊。
只聽得悠長又平穩的呼吸聲。
這呼吸聲好像一陣及時雨,頃刻間撫平了傅淵心下的焦灼與不安。傅淵把自己收拾幹凈爬上床,心滿意足地把人抱進懷裡,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不遲。
次日天蒙蒙亮,林如海輕手輕腳地起身,洗漱畢後吩咐人不許靠近他的院子,簾子什麼的都拉的嚴嚴的。
旭日東升,溫熱的陽光撒在大地上,街上也漸漸熱鬧起來,金光里灰塵翻湧,模糊了每個人的面目,只餘下滿滿的人間煙火。
林如海牽著馬站在門口,彎了彎唇角,露出一個甚為輕柔的笑容,眯起了眼睛。
他帶了兩個從扶桑回來的校尉,雖未著甲,卻也是威風凜凜,面容嚴肅,帶了股子殺氣,冰冷冷的一眼能讓人如墜冰窟。
他真的只是想和扶桑人逛個街吃個飯聽一下風土人情而已,沒有別的意思,也沒有採取手段去懟扶桑人的心。
至於扶桑人會不會起心思,又起的什麼心思,他就不知道了。
白川宮康仁果然帶著禮宮代子來了。
兩人仍著和服,只帶了兩個侍從,見了林如海即謙卑地行禮,口稱侯爺。
林如海自然回禮。
「不瞞康仁殿下,本侯家的船隊去歲去了一回扶桑,奈何去的都是一些大老粗。」林如海一邊帶著他們在東市閑逛,一邊一改昨日的冷漠,淺笑著對白川宮康仁道:「說些扶桑的風土人情,也是說的不清不楚,本侯這心裡跟貓爪子撓了似的。」
「這有何難。」白川宮康仁哈哈笑了兩聲,指著一旁執了團扇遮面的禮宮代子道:「我這侄女,可是扶桑才女呢。」
禮宮代子側了側頭,十分羞怯。
林如海只含笑不答,揮揮手讓人把看中的一些簪釵包起來,也不使人送回去,只讓後頭的兩位拎著。
白川宮康仁眼睛一亮。
「今兒倒是委屈你們,跟本侯出來做這等瑣事。」林如海笑著道。
「屬下身家都是侯爺給的。」其中一人應了一句,另一人微微頷首。
「少不得跟殿下吹噓一二,本侯後頭這兩位,也是去過扶桑的。」林如海笑道:「不得不誇獎,貴國真是國力強盛,又是極熱情的,我朝只一根繡花針,貴國百姓竟出十倍的價錢來買呢。」
白川宮康仁忽然僵住了,背後冒出了細細的冷汗。
作為扶桑有數的大貴族,去歲的船隊他自不會不知,但他記得更清楚的是那持火銃的五百將士,冷酷刺耳的槍聲摧毀了扶桑的浮誇的驕傲,低下了頭顱,彎下了腰。
等到船隊撤出扶桑,也捲走了無數利益。
他早應該反應過來的,船隊是這一位大人家的。
「啊…哈哈哈哈,對於天朝上國,扶桑百姓自是熱情又敬仰無比的。」白川宮康仁幹笑著,手上用來維持風度的泥金仕女摺扇拍在手掌上。
林如海深以為然地點頭:「過幾年,必要再去的。」
「歡迎歡迎。」白川宮康仁努力扯出笑容:「扶桑上下不勝榮幸。」
他們扶桑貴族打國小習儒家文化,除了那股子卑微又驕傲的矛盾氣質外與格外矮小的身材外,同國人也無甚區別,漢話也說的十分好。
林如海看了看四周,壓低了聲音道:「殿下帶著公主前來的目的,大家心裡也都有數。」
白川宮康仁這下也顧不得其他,會意地附過耳,事關此番出使的最大目的,他不敢馬虎,只小聲道:「侯爺請講。」
「這話若不是本侯,同殿下一見如故,我是斷不敢說的,不瞞殿下,殿下看陛下後宮如此空虛,又看看前些年屬國來朝可曾落著好?這一著可是爛棋。」林如海道。
「還請侯爺指條明路。」
白川宮康仁一想有道理。
禮宮代子仍在目不斜視。
侄女雖容貌不錯,可偌大天朝難道沒個美人?必是皇帝不想要啊,前些年來朝貢的這一次再不想來了,他也是被趕鴨子上架。
「這明路不好指。」林如海露出一個笑容:「得看殿下決斷。」
白川宮康仁自然是懂的,低下頭揣摩起林如海的目的。
林如海含笑看著。
忽聽得前邊傳來一陣喧鬧聲。
「讓開,快讓開,有馬。」
「莫不是驚馬了?」
林如海抬頭一看,一匹馬正自前方疾馳而來,揚起塵土飛揚。
真是胡鬧,也虧得是東市齊整,邊上沒有擺小攤的百姓,不然這一縱馬得多少損失,更甚還有可能出人命。
林如海皺眉想著。
忽然一陣天旋地轉,便落到了馬上人的懷裡。
疾馳而過,風拂亂了林如海的長髮。
林如海驚魂未定,緊緊抓住了人胸前的衣服,良久才長長的出了口氣。
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
果不其然,抬頭就看見了面色鐵青的傅淵。
這回是真的很生氣了看來。
林如海嘆了一口氣,手緊緊環住了他的腰,仰頭在他唇上碰了碰:「乖。」
傅淵頓時像是扎破了的氣球,一下子泄了氣。
馬疾馳出城後,速度慢了下來,停在永定河邊。
傅淵翻身下馬,伸手把林如海扶了下來,仍是綳著臉色,不肯說話。
「昨晚睡得好不好?」林如海只握了他的手,輕輕晃了晃。
這句話好像打開了一個話匣子。
傅淵扭過頭,委屈壞了:「你是不是看上了那個扶桑女人?你不要我了嗎?如海,如海你告訴我。」
「沒有。」林如海抱住傅寶寶,笑得溫柔:「你生氣啦?」
「真的沒有嗎?」傅淵掰開了林如海的懷抱,雙眼認真地盯著他的臉,難過極了:「你對她另眼相看,還瞞著我不讓我知道,早上起床還不叫我,還帶她逛街。」
「你道我為何去見扶桑公主?」林如海無奈了,只得湊上去親親了他的臉頰,溫言哄他:「不過是因為要拿來進獻於你罷了。」
錯愕之色浮上傅淵的臉龐。
「敢撬我的牆角,我怎能不去看一下?」
話音剛落,額上便覆上了柔軟的觸感。
「如海在吃醋嗎?」傅淵握著他的肩膀,眼中的熾熱幾乎要燃燒起來。
從來只有他變成醋缸子,再沒有如海為他而吃醋的。
林如海一怔,然後點點頭。
「如海,我真高興。」傅淵抱緊了他,蹭蹭頸窩,重複道:「如海,我真高興。」
還是這麼好哄,不過也是事實就是了。
林如海拍拍他的背:「你太胡鬧了,一路縱馬,若是傷著可如何是好?」
人心都是偏的,他只瞧見了有人縱馬便擔心行人,知道了縱馬的人是傅淵後,他便一心擔憂傅淵會不會受傷了。
「受了傷,如海憐惜。」傅淵又蹭了蹭,顯而易見十分愉悅:「如海,我只是你的,你放心,我只是你的。」
「我看你敢收。」
林如海只冷笑。
「再不敢的,我只是你的。」
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天下萬萬人,我只屬於你。
四月的永定河邊樹草蔥蘢,此時日頭未到中天,灑在晶瑩清澈的河水裡,看著幹凈又美好。
林如海仍未平靜下來,拉著傅淵就訓。
「以後切不可如此行事了。」林如海道:「被人看見傳些流言倒是小事,若是傷著了,你可想過我會多擔心於你?」
傅淵給他理理頭髮,牽了他的手,另一手牽著馬,緩緩沿著河往回走,聽見他毫不掩飾的擔憂,心裡只覺酸軟。
「是,我今後再不敢了。」傅淵乖乖地下保證:「我先頭也是氣昏了頭,再沒有下次的,我有多聽話我的海哥兒還不知道?放心罷。」
天知道他剛起身那會,沒在身邊看見林如海就慌得不行,得知了林如海出去陪扶桑公主後更是急的要命,問清楚地方便牽了一匹馬一路疾馳過去。
驟雨一般的馬蹄聲聲敲在他的心上。
焦急又惶恐。
林如海瞪了他一眼:「海哥兒是多少年前的稱呼,你還叫?彼時若我早知道你是這麼個德行,絕不會給你當伴讀去。」
傅淵只笑得春花燦爛。
這是多少年前就已定下的緣分,方才有了他們的今生。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林如海怒道。
「是我欠了你的。」傅淵眉開眼笑:「我明天不去參加宴會了,讓太子主持就好,如海你陪我好不好?」
「你可是一國之君。」林如海不贊同。
「他們哪來那麼大臉。」傅淵輕哼了一聲:「我怕我到時忍不住砍了那個扶桑女人。」
「我在鴻臚寺代職。」林如海又瞪了他一眼:「須得去。」
「不許去。」傅淵側過頭:「鴻臚寺卿又不是死的,你若再去兩趟,那女人往誰府里送還不好說呢。」
林如海:……好像也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