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人突然皺了皺眉。

姜臨淵輕笑道：「怎麼，這是對我說的話不滿？」

看著靠近自己的人，姜臨淵忙往外挪了挪身子，不讓他接近。

「別。」熟悉的溫度遠離了自己，陳旭不適的輕哼了一聲，「冷。」

「冷？」姜臨淵帶著疑惑，摸了摸身上的被子，不算薄，而且這朔月酒館位處黃泉路，也只能說是四季如春而已，算不上寒冷的地方。

他該不是又做噩夢了吧，姜臨淵想起上次沒叫醒陳旭讓對方留下來跟他一起睡的時候，陳旭也做了噩夢，嘴裡一直叫著救命，還不停的往他懷裡鑽，好像只有他身上的溫度，才能讓陳旭從不安的噩夢中安穩下來。

剛剛才從陳旭身邊的離開的人，又將身子移了回去，讓那在噩夢中孤立無助的人，尋求著慰藉。

朔月這晚大家大概都累了，再加上陳旭又喝了點酒，這一覺他從早晨睡到了傍晚。

睜開眼，借著從窗外打進來的夕陽餘暉，他看到的是姜臨淵那張熟悉的臉。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比起幾天前陳旭少了幾分的驚訝。

今天姜臨淵比他先醒，正低頭看著他，即便醒來這人也沒放開他，竟然還把他給摟在懷裡。

夢裡熟悉的溫度，在他睜開眼後，依舊纏繞著自己。

他想著就這樣，一掌把人推開，可是比起前一次的果斷，陳旭竟然有些不舍。

夢裡真實的感覺叫人害怕，黑暗、潮濕、陰冷，在這酒館裡，能夠給予他溫暖似乎只有姜臨淵。

他害怕把人這樣推開了，下次再做噩夢，便沒人能幫他了。

今天的噩夢做的很短，依舊是在那黑暗到沒有一絲光亮的地方，就在恐懼感剛剛向他襲來的時候，那熟悉的溫度便靠近了他，幫他驅散了寒冷，趕走了黑暗。

陳旭不知道為什麼來了這酒館後，他就開始做這樣的噩夢，幾乎每次睡著後都會做，但似乎只有姜臨淵陪他一起睡的時候夢境會很快散去。

回想起夢中那真實的恐懼感，陳旭忍不住把身子往姜臨淵懷裡縮了縮了。

姜臨淵卻在這時鬆開了摟著他的胳膊，把他推開，輕笑聲從耳邊傳來，「你這是幹什麼，做噩夢往我懷裡鑽就算了，現在醒了還來？你該不會對我有意思吧，我說了我不記得我斷袖之好啊。」

姜臨淵以為自己說完這話，陳旭會像往常那樣，嬉皮笑臉的給他頂回去。

可陳旭並沒有頂回去，甚至連話都沒說，從床尾溜下了床。

那把紅傘還放在床內，就連柳藝璇交代他的事情，他都沒轉告姜臨淵。

陳旭晚上做了一頓比往常更難吃的飯菜，明明這幾天練習下來，他做的菜已經像模像樣了，沒想到現在又被打回了原型。

姜臨淵只當自己今天起床的時候取笑了陳旭，陳旭在跟他慪氣，但他也沒覺得自己那句話有多大問題，不明白這小子跟他賭什麼氣。

一整晚，陳旭依舊沒跟他搭話，只是一切聽從他安排，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

直到早上寅時快過，姜臨淵吩咐他關門打烊，回房休息。

陳旭並沒有去關門，而是叫住了準備去後院的姜臨淵，「老闆，昨天柳藝璇留下的那把傘就在你房裡，她讓我轉告你，那把傘是不是死物你能看的出來，她希望你可以幫忙把那把傘給她送回1925年，不管這生意你願不願意接，希望你可以及時通知她一聲。」

陳旭沉著一張臉，沒了往日的笑容，連語氣都沒了從前的活力。

「我知道了，傍晚的時候……」姜臨淵想就傍晚的那句話向陳旭道歉，雖然他還是不知道那句話哪裡有問題。

這樣的陳旭讓他有距離感，很陌生，他可不要這樣的店小二。

「老闆，白天我可以利用自己的休息時間回那邊一趟嗎？」陳旭打斷了他的話，把他的道歉硬生生憋了回去。

「可以，但你不累嗎？」姜臨淵擔心他晚上的工作。

「謝謝老闆。」陳旭沒有理會他的關心，直接出了客棧。

通往曾經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的路，這幾天陳旭已經來來回回走過幾次了，他已經不會再覺得陌生。

到了巴士站，他打了車去了他從酒館第一次回到這個世界時，去過的那個小區門口。

這時才剛到早上六點，街上人很少。

陳旭去街對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店買了一包煙和打火機。

然後回到小區門口，在馬路邊坐了下來，拆開煙盒，取出一根煙叼進了嘴裡，再用打火機點燃。

也不知道是這煙從他死後就沒抽過原因，還是因為換了具新的身體便沒了煙癮，這煙他只抽了一口，就嗆的他直咳嗽。

一支煙沒抽到一半就被他給扔了。

就在他剛把煙滅在自己腳下的時候，身後傳來了腳步聲，回頭一看，正是他要找的人。

那人應該是出來晨練的，一身運動打扮。

「邱明。」陳旭起身把人叫住，跑了過去。

那人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他，眼神中帶著茫然，「你是？」

「你……」陳旭本該驚訝，突然想起姜臨淵說的話，就算他現在的樣子跟從前一模一樣，可是曾經認識他的人，不會再認出他來，因為曾經的陳旭在這些人的記憶里已經死了。

「我是陳旭的朋友，是幫他向你帶幾句話。」

對面的人卻突然笑了，「他不是已經墜樓死了嗎？難道從樓上掉下來的時候還給你交代了遺言？」

陳旭一愣，這不是他所認識的邱明，在他面前時邱明不是這樣的，

邱明是個溫和的人，總是對他笑，關心他，怎麼會在他死後提起他的時候是這般的表情和語氣。

「他不是你的發小嗎？你們關係一直不錯的，他現在死了，你怎麼一副很開心的樣子。」問出這話時陳旭聲音都在顫抖。

他害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活的很失敗，邱明根本就很厭惡他。

「發小怎麼了？關係不錯？那是他認為的吧，你跟他到底什麼關係啊，知不知道他是同性戀，想想都噁心，他雖然沒明說過，可他以前總是纏著我，其實我早就已經發現他喜歡我了，所以這一兩年才想盡辦法躲著他，可他還是不要臉的往我身邊靠，要不是我有了女朋友，他怕是還不肯放過我。現在他死了也算是讓我解脫了吧，所以我不該開心嗎？」邱明說話毫不留口德。

「所以，如果你幫他傳的遺言是他要向我表白，就算了吧，我不想聽，覺得噁心。」

說完邱明轉身就走。

看著那離去的背影，陳旭卻是自嘲一笑，「呵。」

明明剛死的第一天他都知道，這個世界和他曾認識過的人都跟他沒有任何關係了，可他還是不死心的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若那時便像自己想的那般放下了，今天便不會自取其辱。

也好，如此一來，便不會再有任何的奢望，該死心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他陳旭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