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晴朗，好風光。

端午佳節，張幾許想著今日集市上熱鬧，便也要去湊湊，早早便出了門。置身於市井之處，總算有了些煙火氣息，近日在府上修養身子實是煩悶得很，辭莫隨著張幾許一同來逛，打出了祁王府大門便喋喋不休的說個不停。

張幾許笑他是籠子里放出來的雀兒，他嘿嘿一笑，說公子是那位放雀兒自由的好心人。

「倘若從祁王府出來，自謀出路，我定會開一家小酒館，做個悠閑的老闆。」辭莫望著酒鋪揚言。

張幾許看了看他，摺扇在他腦袋上敲了下「沒出息。」

辭莫捂著腦袋，嘟嘴委屈巴巴的瞧著公子道「那公子說，如何才算有出息！」

張幾許摸摸下巴，故作思慮良久「起碼，也要開一家大酒館。」

辭莫翻了個白眼，豎起大拇指「公子當真是有出息！」

二人一路笑鬧，滿城柳色，喜鵲啼。

「哎喲，長不長眼睛！」張幾許忙著躲辭莫的追趕，瞧不見前方來人，一頭撞入人胸膛上，還惡人先告狀。

「嘖。」這人不滿嘖聲，恰時兩柱眸光交匯，方逍斜揚一側嘴角，笑得令人發羞「平日謙遜低調的張公子，竟也有如此咄咄逼人的一面，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張幾許雖心底發虛，可面子還是要撐住，強勁兒的別過腦袋，絲毫不給王爺留情面，跟個驕傲金絲雀一般背手走了。

方逍不知何時拿來一捧花，送到張幾許手中，美言謝罪。張幾許握著花束，送了方逍一記白眼，啐道「王爺竟也這般俗氣。」

可嘴角下，笑意難匿。

辭莫氣喘吁吁的追過來，見了王爺忙行禮，埋怨公子的話，盡數咽入肚裡了，留的滿腹委屈。方逍看得出辭莫欲言又止「想說什麼便說。」

「我怕說了，公子不同我置氣，王爺定要狠狠訓我一頓。」辭莫垂著腦袋，小聲嘀咕。

「哦？為何？」

「公子是位寬心人，任旁人閑言碎語，也不往心裡去，王爺卻不然，對公子的庇護可謂滴水不漏，但凡有人對公子不恭，王爺都要重罰的，公子跟前我們做下人的方敢暢言，王爺若是在一旁，難免要斟酌，會否引火燒身。」辭莫腦子一根筋，心中想什麼便全數說出來，倒不是不怕得罪人，而是不知道得沒得罪人。

張幾許拚命與他使眼色，辭莫權當瞧不見，只管說自己的，張幾許扶額，心中崩潰，盤算著，這傻隨從，不知道哪裡有人收購。

方逍哈哈笑了幾聲，又正色「你們家公子心寬，王爺就小器了。」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

「就是這個意思，我原比你想的還要小器，是以，要好生待你們家公子，不可瞧他心寬不予你們計較便去得罪，他身後可是有位小器至極的王爺，嗯？」方逍玩笑一般說出這番話，辭莫這才鬆口氣，笑笑點頭答應王爺。

張幾許迎來方逍得意神色，只得無奈笑「你呀，可真是叫人嚇破膽了。」

彼時一直粉黃蝴蝶蹁躚而來，在張幾許肩頭駐足片刻又飛了去，張幾許的視線隨著蝴蝶轉動，方逍望著他惑道「一隻蝴蝶如何看得這樣認真。」

「不如何，就是喜歡。」張幾許答。

方逍遲疑半會兒，像在做什麼決定一般「你等著。」撂下這麼一句話，便跑走。

不細看，竟不知，王爺在追蝶。

張幾許忽而笑開，暖意流淌在面上。

這一生何其有幸，能遇上一人，肯為你街頭追蝶。

彷彿傾盡水袖流光於他一身，後又聽那人輕語「你喜歡的，我都會給你要來。」

要不來的，便想方設法的要。

好些時候，張幾許似要脫口而出，他最想要的是復仇，罷了罷了，溫存一日便多貪戀一日，日後獨一人活的時光這麼悠長，要靠這些回憶方能抵消寂寞。

醉時回了那繁花錦簇的溫柔鄉

清醒時又身老青石山的桃林間

半生清醒

半生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