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陰雨連綿，祁王府里來了位客人，一身雪白道袍，手持一柄長劍，眉目清秀，膚白貌美，張幾許自知這些個詞兒用在男兒身上未免不適，可見著那人時，他腦中便只餘下這些字了。

可這道長打扮的客人，卻是那位大名遠揚的畫師王遠。

他與張幾許笑道「張公子瞧我這身打扮，可還順眼？」

張幾許深深瞧了他一眼，便轉身去桌邊倒茶，王遠提了提道袍，進屋時院內四面起風，吹斜了細雨。

「張公子這住處好是清閑，貧道甚是喜歡。」王遠尾隨過去，打量一番這屋子後毫不客氣的坐下。

張幾許揮著手將他攆了起來，沒好氣啐道「起開，濕了我的凳子。」

王遠沖張幾許擠了擠眉眼以表不滿，端起熱茶囫圇飲盡，末了還砸吧砸吧嘴「好茶，就是燙了些。」

「你倒是心大，也不怕我下了毒。」張幾許甩開衣袖坐下。

「若是如此，貧道也當死而無憾了。」

「行了，臭道士還給你演出勁兒來了。」

「誒，我這兒不是親自前來給你賠禮道歉了嗎，您大人有大量，就甭同我置氣了，好不好？」

「你同啊逍到底說了什麼？」張幾許神色剎那認真起來，王遠也嬉皮笑臉不下去了，眼珠子骨碌一轉，望向來外邊。

「不過是告訴他，你此行目的罷了。」王遠支支吾吾的吐出來這些話，後又迅速解釋道「你來這京城也有些年頭了，我是一點兒動靜都未曾看見，幾許，你莫不是當真對那方逍動了心吧？」

張幾許倒被王遠問滯了，片刻方才回神，垂眸，抿唇，點頭，嗯。

幾個動作堵得王遠啞口無言。

他鼻尖輕哼「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不靠譜，所以我才親自出動。」

「我只求你一件事。」

「保他平安？」

「嗯。」

王遠忽而嘖笑，望著窗外長嘆「你們這個祁王啊，可不是好對付的角色，我還望你去給我求個情，若是我棋差一著，叫他看在你的面上，留我個全屍。」

張幾許自然聽得這是氣話，也不再接茬，兩人久別重逢，靜默半晌，王遠臨別時道「我只希望你莫要忘了此行京城，目的何在，為了一個方逍，叫九泉之下的至親死不瞑目，值得嗎？」

三言兩語，足以叫張幾許心底暗潮洶湧，如今卻盼那世間兩全事，能復了仇，能長相守。

王遠去時，依舊斜風細雨，院里的桃樹落盡了花，枯枝敗葉十分蕭條，方逍撐了把傘，自那圓拱門而來，張幾許見了他，不禁揚起嘴角微笑，是何等的喜歡，才將將瞧見那人，便心生歡喜，眉眼盈盈，笑意釋然。

他路過桃樹，走近張幾許。

「怎的站在外邊吹風，風寒痊癒沒兩日，便又潑皮起來了。」方逍越是溫柔的指著，張幾許越是心動得緊。

「啊逍。」張幾許喚他一聲，清嗓潤玉。

「你看，花都謝光了。」他眸中滿是霧氣，卻看得清那禿枝。

方逍隨著他望的方向瞧過去，手掌覆在他蓬鬆的發上親昵的揉捏一把道「來年還會開的。」

來年，他不知自己還能不能瞧見這清幽閣的桃花繁盛。

「我來時碰見王畫師了，他說與你探討畫技一二，我怎不知，你還有這本事呢。」方逍攬著張幾許進了屋，一扇門，將外面的寒風冷雨阻隔在外，屋裡只餘二人纏綿溫熱。

日子倒著數的時候，才發覺時光總是快很多，追也追不上，留也留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