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每月初送些Z國小玩意物什過去，雅緻怡情。可什麼都好，就是那娉婷館離這片地區有些遠，開著小車都得花上二十分鐘才能抵達。

至於對這邊的情形，伊藤倒還算放心，畢竟伊藤松吉堅信，整個事件中，灤曠天被牽扯的利益更大，也就會在搜尋捕人方面賣力更多了，走的時候也就沒帶走片刻憂心。

灤瑾蹬著手工制皮鞋，跟在伊藤身後，往外邊走去。

每回頭一步，看見眼中的人影慢慢每小一分，心裡湧起的憐惜就更甚一層。

沒想過，分別至今才見過幾回面，自己對朱顏就陷得如此之深，直到灤瑾看不見人了，心裡突然變得空蕩盪的……

最後朱顏是忘了自己是怎麼回家的，只記得朱仕祺叫來掛著白幡的靈車，只記得白紙錢洋洋灑灑鋪滿了滿條道路，只記得喻坤看著朱仕祺欲言又止的眼神，只記得灤家抑制著憤怒送自己家出門，只記得……

陳嬸把朱顏哄在懷裡，守著她熟睡，看著她漲紅腫大的桃子眼睛，滿滿的都是心疼，「小姐，您怎麼就這麼走了呢？您要小小姐怎麼辦？您要我這個老婆子怎麼辦啊？」

掀起圍在腰間的圍裙，陳嬸偷偷抹眼淚。

一絲輕響引得朱顏不安分的嚶嚀一聲，陳嬸害怕朱顏被自己吵醒，悄聲離開了房間，卻沒留意到自己在關門的那一瞬間，有個黑影從暗合的窗戶里鑽了進來。

灤瑾始終難以放心，便在送完江野信子後就謝絕了伊藤的去喝清酒的提議，往朱家趕來。看著床上蜷縮成一團的女孩，心裡柔情肆意，輕輕走到她的床前，站著，看著。

已是深夜，月光被窗簾遮住灑不進來，卻還是朦朦朧朧把光留在女孩皎玉般的臉上。

月光鋪灑溫柔，暗淡下，灤瑾看清楚了朱顏身上還穿著滿是褶皺的禮裙，過於疲倦，昏昏沉沉下誰又會去在意件衣裳……

朱顏的眼睛還是浮腫的，桃紅色的腫脹使得朱顏閉上都有些困難，甚至臨近睡著，都在不安地顫抖。鼻翼處還有些灰跡，明明光亮極暗，灤瑾卻還是把小細節看得清清楚楚。

睡夢裡似想到了什麼事情，朱顏不安地翻了個身，正巧巧把臉對在灤瑾這邊。

灤瑾沒想到朱顏的臉龐會大咧咧轉向自己，哪怕現在並不好看，灤瑾還是一下子看痴了，鬼使神差地，灤瑾伸出修長的手指，一點一滴，覆蓋了上去。

暮秋初冬的夜更深露重，沾染得灤瑾的手指也變得有些冰涼，紅腫的灼熱被冰涼觸碰到，似乎也沒那麼難受了。淺淡的溫度襲來，舒緩了脹滯感，朱顏舒服得鬆開了緊鎖的眉頭。

「對不起。」灤瑾替朱顏按摩的力度極輕，倦容映入灤瑾眸中，心疼得灤瑾忍不住開口道，嗓音卻不知道在什麼時候沙啞得變了聲。

這件事實意來說，根本扯不到灤瑾身上，甚至朱顏自己想去找原因也只能悲哀地找到自己的身上。

可愛情的卑微就在此，無論是非對錯，愛的那一方總是習慣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無關其他，只因情深。

「顏兒，我回來了。」在朱顏的額上印上一吻，灤瑾才真正，把自己的心落到了實處。

古時，曾有一句「我心安處是吾鄉，與君花底共風光。」其間的箇中滋味，怕也不過如此。

另一邊，江野信子站在娉婷館的門前，眼看著灤瑾把朱熲叫來，絲毫不留餘地地離去，留下長長的影子給自己，卻開口找不到一句挽留的話。

「信子小姐，時間也不早了，您早點休息，明天伊始，不是要去醫院工作了嗎？」剛剛還滿臉兇悍的伊藤松吉，此刻卻換了副言笑晏晏的樣子，沒曾想，自己面目猙獰的模樣，早就讓江野信子看了個全部。

江野信子畢竟是軍事世家的女兒，江野家怎麼可能真的把人送來吃苦？也因此，在江野信子來之前，伊藤就把一切的準備工作做齊了。

仁愛醫院可以說是全H市最好的醫院了，自從被J國軍隊徵用後，所有優良的醫療器械更是不要錢地往裡塞——反正都是自己用的，弄得好一點怎麼不可以了？

「嗯。」看著灤瑾的背影消失在車內，看到汽車尾氣排放出陣陣黑煙，看到車子逐漸變成小點，不見，江野信子才收回視線，低垂下眼瞼，遮住眸里難以克制的失落。

單出一個音節，江野信子將自己的長裙提起，帶著獨屬自己的傲氣和溫婉走了進去。

娉婷館內裡邊大部分都是世家小姐，被送來Z國說是鍛造歷練，其實就是鍍金。

在Z國假意度過兩個月就會回去，可在戰場上待過就是不一般，身價就能蹭蹭蹭上漲，甚至回去之後，還能更好地找個夫家，成就一段和滿的政治姻緣，為家族提供更多的關係和人脈。

江野信子沒打算像她們一般，像菟絲草依附家族和男人過活，把來Z國只當做一次旅行，在醫院打打雜就算了事，她的家族不允許，她的尊嚴更不允許。

也因此，江野信子不準自己在她們面前露出敗落的樣子。

再怎麼說，其餘幾位小姐也是沒有資格去到灤家的宴會的，在J國生活久了，便特別好奇另一個國家的風俗民情，看到江野信子一進來，便紛紛圍上前去，用著母語，嘰嘰喳喳地朝江野信子問東問西。

「信子小姐，宴會上好玩嗎？」

「他們Z國的舞蹈和我們的祭祀跳的神女舞一樣嗎，還是西方的那種交際舞呢？」

「聽說清季大佐也去了，他有和人跳舞嗎？」

最後一句成功引起了江野信子的注意，江野信子心裡的不適逐漸加深，原來，清季井岩，他不是只在自己一個人的眼裡。

「你們都散了吧，Z國的一切和J國沒什麼差別，別再好奇了，趕緊去休息吧，明天的工作再如何也還是要用點心的。」一字一頓，彷彿如此，江野信子才有足夠的底氣和勇氣，不讓自己去思考那些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