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師徒09
小說: 偏執對孤僻 作者:伊承 字數:7094 更新時間:2019-09-22 06:12:34
069:清江水上半師友
蘭劍宗,煉心塔內。
記憶凝固成一張又一張的畫像,葉籬槿一生不過五十多載,但楚翹卻覺得自己從靈魂深處都透著一種讓人難以言喻的疲憊之感。
靈力充沛於丹田,但他卻覺得自己的四肢宛若不存在一般,下意識動了動竟沒有絲毫力氣,無法動彈半分,只能麻木的保持著先前的姿勢。
時光漸漸重疊,楚翹便微微恢復了些許力氣,費力睜開眼,但在見自己身後的發忽然垂到身前的發,瞳孔便在瞬間因驚恐而緊縮。
他顫巍巍地捧著自己不知何時變白的發,有些驚慌與不解,忙不迭喚道:「師尊?」
上宛離楚翹並不遠,見楚翹蘇醒早早便走了過來,低垂著眸,聞言便淡聲應道:「嗯。」
楚翹望向上宛,有些依戀又有些疑惑,低聲問道:「師尊,清兒……這是怎麼了?」
上宛輕輕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回溯後遺之症。」
楚翹望著上宛,目光落在他的三千白髮上,後知後覺地問道:「師尊的發,也是如此嗎?」
上宛聞言卻突然愣了愣,下意識地蹙眉,片刻後,緩緩搖了搖頭,茫然回道:「……我……不記得。」
楚翹仔細觀察著上宛的表情,聽他這般說,扯了扯唇,淡笑著轉移話題道:「清兒與師尊一般無二,這樣他人便不會再質疑清兒是不是師尊弟子了。」頓了頓,楚翹又笑道:「白髮師尊與白髮清兒,最般配不過了。」
上宛聞言依舊是一臉波瀾不驚的表情,平靜解釋道:「待清兒修得金丹,發色便會恢復原樣。」
「金丹?」楚翹聞言神色便有些萎靡,悶聲道:「師尊,可是介意清兒這一頭白髮?」
上宛輕輕搖頭道:「未曾。」
楚翹輕輕笑了笑,看著自己不知何時散落在地的髮帶,信手拾起。他看了一眼自己掌中的髮帶,又將目光停在上宛身上,彎唇輕喚道:「師尊。」
上宛聞聲看去,「嗯?」
楚翹輕笑道:「師尊,清兒如今渾身乏力,散發多有不便,不知師尊可否幫清兒束髮?」
上宛愣了愣,一面將長劍負於身後,一面應道:「嗯。」答完後便徑直彎下身蹲在楚翹背後,將他的發輕攏於掌中,從楚翹掌中接過髮帶,妥帖將他的發束起。
片刻後,楚翹又道:「師尊幫了清兒,清兒也想為師尊束髮。」
上宛輕輕搖頭拒絕道:「不必做這無用之事。」
楚翹一愣神情有些落寞,「師尊……為何?」
上宛神情仍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聞言淡淡答道:「此事不必做。」
君子束髮,小人不冠。
楚翹聞言便很是驚詫,心情有些迫切,張唇便想發問,誰知他方喚了聲師尊,便聽上宛道:「蘭劍宗內屬於上宛的發冠已碎。」
發冠碎。
蘭劍宗內,每一位弟子一生只有一頂白玉冠。
楚翹聞言便猛地伸手攥住上宛的衣擺,想問為何,但在觸及上宛冷靜從容的神情時又陡然啞了聲,雙唇顫了顫,終是沉默不語。
上宛抱著自己不知何時從背上取下來的劍,平靜地垂著眸,「你好生修行,為師在此陪著你。」
楚翹望向上宛,聞聲想也未想便搖頭拒絕道:「回師尊,清兒想獨自一人在此修行。」
上宛聞聲也不問楚翹為什麼,只輕輕點頭同意,「可。」
楚翹見狀便露出了些許混雜著滿滿不舍的失落神情,費力彎唇笑喚道:「師尊,再見。」
上宛突然蹲下身與楚翹平視著,右手忽然擱放在他眉間,冰涼的指尖點著他的眉心,低聲道:「萬事勿憂,靜心既安。」
楚翹靜靜看著上宛收回手指、起身、轉身離去,眼中不舍越發濃烈,但他始終未曾開口多說一句,只含淚望著身形逐漸消失的上宛。
待此處再不見上宛身影,他便極其迅速地嘔吐出一大灘淤血,將臟腑內淤血吐盡,他便渾身無力地躺在地板上。
望著頭頂滿是星辰的景象,楚翹便忽然想起上宛曾經所言的如何容易,無聲長嘆道:如何容易,本就不容易。
他垂首頓時有些沮喪,腦中是無數複雜的念頭。
自已明不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了,可自己的表現卻完完全全如同第一次一樣、無法控制自己身心的清明,一直被他人影響著。
心中這些苦楚和情緒分明都不屬於自己,可是自己卻是如此真實的被它所影響。
人生七苦,我所經過的怨生、我所歷經的愛別離、求不得、天罰之病以及衰老之恨。
人的衰老是逐漸的,人的衰老亦是相似的。
時光回溯的作用終是在楚翹這幅凡人之軀呈現,沒有足夠修為,所以無法阻止自己老化,如葉籬槿一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青春是如何被時光蠶食鯨吞。
楚翹感受著自己體內力量的流失,用自己形如枯槁的手捂著那張溝壑叢生的臉,神情帶些瘋狂。
已得四劍皆依靠師尊才能鑄成,一切都靠著師尊,也難怪自己到如今空有一身靈力卻無攻擊之法。
不可以一直依靠師尊,師尊他有他要做的事,要自己強大才行。
楚翹總有些心中惴惴不安,他總覺得再過不久便會發生一場大變故,而他不希望自己到時候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他閉目運起靈力,嘔心瀝血終將那柄名為「老」的劍鑄成。
他看著靈台中那五柄高懸於天際的靈劍,面上暮氣慢慢散去顯露出點點朝氣,唇角輕勾出一抹似嘲諷又似狂妄的笑容。
楚翹緩緩睜眼,面前用法力凝結出一面水鏡,鏡中人儼然一副雞皮鶴髮的模樣。
他打量著鏡中的自己,一面啟唇無聲自問自答道:「壯志未酬便現早衰之狀,苦否?也不過如此。」
楚翹緩緩合掌將面前水鏡收起,閉目運轉靈力,白色髮絲在空中無風亂動,四處飄散著。
一年後。
煉心塔外,兩隊人不期而遇。
一個白髮未冠少年,一群黑髮束冠青年。
楚翹學著他的師尊,將自己一頭白髮披散在身後,面無表情地走過那一群嘻嘻哈哈沒個正行的青年。
被簇擁在人群中的一名青年突然喝道:「前面白頭髮的給本師兄站住,你是那峰弟子?怎敢如此無理,見了師兄竟敢不來見禮?你可知我是誰?」
楚翹聞言腳步停也未停,仍是一臉冷漠地徑直往山下走去,並未回頭搭理那青年一句。
那青年聞言立即便有些生氣,迅速撥開人群,邊朝楚翹走來邊呵斥道:「師兄問你話呢?你怎敢聽若罔聞?怎敢不答?」
楚翹冷冷看著自己擋在自己面前的青年,冷聲道:「我師尊只收我這一名弟子。」言下之意便是,我沒有任何師兄。
「宗門規矩,無論出身何地,師於何峰,弟子皆一家。」青年聽出楚翹的言外之意便越發生氣,憤然呵斥道:「你這小弟子今日對師兄不敬,那師兄便來好好教教你,何為門規!」
青年冷聲道:「不敬尊長,應當嚴懲,以儆效尤。」
青年一聲令下,便見他身後的青年齊齊朝楚翹圍過去。
剎那間,劍刃相碰之聲響徹雲霄,中有靈光時不時溢出。
青年隨意坐在一旁,看著處在人群中間的楚翹,皺眉慢悠悠的,很是不悅地嘀咕道:「明沈,師兄我不知為何,一見這小子就特別不爽,只想狠狠教訓他。」
明沈笑答道:「既然這小子讓明理師兄覺得十分不爽,那我們做師弟的,便為師兄一解此憂,好生教訓他便是。」
這邊爭鬥中,楚翹漸漸落了下風,而後終是因為勢單力薄,靈力無以為繼,不敵於眾人,體力不支便狼狽跌倒於地。
地上泥土已成血色,而他那混雜著血色泥土的白髮逐漸胡亂覆蓋在他的面上,楚翹只覺自己眼前一片模糊,看不真切,耳畔聲音便越發清晰,因痛苦而微微有些蜷縮,他只覺的時間過的格外漫長。
那群人沒得明理命令便繼續漫不經心地用劍在楚翹身上戳戳點點。
明理見了一身狼狽的楚翹才覺自己心中悶悶的感覺少了不少,渾身舒暢便揮手讓眾人收劍,隨即走向楚翹,俯視著他,冷笑道:「如何?以後你還敢不敢不敬尊長了?來,喚我一聲師兄,今日我便饒了你。」
楚翹只安安靜靜伏在地上,見楚翹不答,明理便心生惱怒,徑直自己動起了手。
楚翹護著自己,心道:我尚未真正登上仙路,尚未尋回自己父母。我怎能在此處倒下呢?師尊,還有我的師尊,我怎麼能讓師尊失望,我是他唯一的弟子,我是驚才絕艷師尊的唯一弟子楚端清,我怎能如此狼狽,怎能倒在這裡。
楚翹這般想著,努力掙扎了一番,也只十指指尖微微動了動,剎那間,他的心中便湧上一陣又一陣的憤恨。
他的眼眸在這瞬間便微微轉紅,此時雲端忽然傳來一個冷淡至極的聲音,不怒自威:「煉心塔前,為何喧鬧?」
眾人一時啞然。
楚翹聞聲便突然扯唇無聲大笑起來,在四周摸索著自己的劍,而後憑劍站立於地,眼中噙滿淚水望著那緩緩落於地的黑衣白髮的修士。
上宛見狀瞳孔猛地一縮,立時沉下臉,冷聲呵斥道:「何峰弟子,膽敢如此?」
以明理為首的眾人聞言面面相覷,尚有些呆愣,神色紛紛是疑惑不解,上宛見無人回話便徑直拂袖將他們收入空間之中。
上宛俯身輕柔抱起楚翹,一面梳理著楚翹體內四處亂溢的靈力,一面替他擦拭去面上污垢。
楚翹此時卻突然躲避著上宛的動作,微微紅著眼,不住咳嗽著,低聲有些悲傷地問道:「師尊,清兒是不是很沒用。」
上宛只輕輕抱著他,仔細察看著他的身體,聞言微微搖搖頭並不答話。
楚翹緊緊靠著上宛,見上宛久不答話,動蕩不安的心境反是平靜下來。
他輕輕地靠在上宛懷中,他知道師尊是不嫌棄自己的,那自己又為何要嫌棄自己呢?
上宛感知到楚翹不再抗拒的動作便用靈力細細擦拭著他周身。
突然,楚翹目光如炬地看著上宛,一字一句地、緩慢開口問道:「師尊,您會一直陪在清兒身邊嗎?清兒是說,如果清兒今生無能,無法得道,碌碌無為老死人間,那時候師尊還會在清兒身邊嗎?」
「隨清兒願。」上宛目光雖然看似很是平靜,可楚翹卻沒由來的便覺得他那一眼彷彿看進了自己心裡,看透了自已心中那可笑而固執的念頭。
若我願意將師尊留下,不避開師尊,那師尊當然會一直留在清兒身邊。
師尊都是明白的,明白自己那可笑而愚昧的堅持。
仙凡之別,師尊他從來都不在乎。
自己那可笑的堅持,不願讓人見到自己的潦倒,不願讓人見到自己努力過後仍舊是一敗塗地的慘相。
可其實,師尊他並不是別人,他是師尊,是見過我所有潦倒困苦模樣的師尊。
不為人悲憐,不為情所動。
師尊如此無情又至情。
畢竟這世上,有誰能做到真正的無動於衷呢?
畢竟這世上,誰又能做到真正的以已及人呢?
他給予了自己足夠的理解與關懷,他明白自己其實並不需要他人的憐惜,他明白自己需要的,僅僅是一句承諾。
心上憤恨念,唯己可放下。
楚翹漸漸放鬆了攥緊上宛衣衫的手,緩緩將手放置於上宛腰間,摟抱著他。
師尊,清兒記牢了。
華輕峰上。
上宛問楚翹,可要自己與宗主講述。
楚翹輕輕搖了頭,道:「清兒一切都聽師尊的。」
楚翹站在上宛身後,聽著他十分冷漠地朝著宗主端懿問道,上宛請問宗主,如何處置門內仗勢欺人的弟子?
端懿見了上宛面上的喜悅之情尚來不及表露,聞言便是一愣,想也未想便道:「按律廢修為、關押、反思。」
上宛輕輕點頭,端懿見上宛神情不悅便連忙追問道:「師叔,可是有弟子不懂規矩,衝撞了師叔?若是如此,還請師叔告之端懿,端懿必嚴懲不貸。」
上宛淡淡看了一眼端懿,隨即便拂袖將明理一行人召出,冷聲道:「上宛請宗主按律處置這些聚眾鬥毆、破壞宗門規矩的弟子。」
端懿見殿中出現的數人瞳孔立時緊縮,沉聲喝道:「明理,我不是讓你到煉心塔思過嗎?」
明理見狀便覺不妙,驚慌之下便連聲呼喚道:「叔……宗主,不要廢除理兒修為。理兒知錯了,理兒再也不聚眾欺辱同門了。」
明理話中如此生硬的轉折,眾人哪能聽不明白,上宛聞言便越發冷淡,詢問道:「他是你之後輩?」
「稟師叔,是。」端懿聞言便瞪了一眼明理讓他安靜,有些無奈地說道:「家門不幸,生如此頑劣之徒,讓師叔見笑了。」
上宛冷麵冷眼,淡聲回道:「修仙之人何來家。」
端懿聞言面上神情有些尷尬,見上宛漠然未變的神情,而後化為一聲嘆息,「師叔說的是,只是顧氏血脈單薄,家中這些後代,在家都被嬌縱壞了,一時之間難拔惡性。」
上宛此時突然卻開口問道:「端懿俗名為何?」
端懿聞言立時便有些緊張,極其迅速且自然地回答道:「回稟師叔,端懿俗名乃改端成錦。」
端懿,錦懿,顧錦懿。
上宛見端懿這般情況那還不明白他凡心未除,聞言便微微抬眸看了一眼端懿,一面淡聲陳述道:「道者出塵。」
楚翹見端懿聽得上宛此四字神情立時便變得失落,他見端懿眼中光芒瞬間暗淡,心中便有一絲不明的念頭一閃而過,速度著實太快,來不及讓他仔細捕捉便聽端懿有些頹然地應道:「回……師叔,錦……端懿明白了。」
「嗯。」上宛淡淡應了聲,轉身攜著楚翹回道:「上宛已無事,告辭。」
端懿仍是有些失落,「師叔請慢走,端懿便不送了。」
出了華輕峰,楚翹便想問上宛,師尊你是否知道端懿對自己的態度奇怪?心念一動,他又突然暗暗笑了起來,師尊根本不在乎這些事,問與不問都無區別。
片刻後,白藏峰下。
有四人不期而遇。
「江沅/明琴見過上宛道君/師叔祖。」
「何事?」上宛站在二人面前,神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淡。
王江沅上前一步徐徐說道:「啟稟道君,數日前勞道君為我護法,江沅方才順利進階元嬰,今日修為已然鞏固,故江沅特來向道君道謝。」
上宛道:「無妨。」
見上宛答了那句話便要離開,王江沅微微抿唇,又迅速出聲道:「稟道君,江沅還有一事相求。」
上宛一面拂袖將王江沅欲要下跪的動作止住,一面平靜回道:「不必多禮,但說無妨。」
王江沅悄悄吐了一口氣,陳述道:「數日前,江沅之舅太爺得知我已結嬰便遣我來此,希望江沅能拜入道君您的門下。」
聽聞此話,上宛想也未想便徑直回道:「我應允過清兒,此生只收他這一名弟子。」
王江沅聞言神情有些失落又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輕笑道:「既然如此,那江沅便不為難道君。」
見王江沅神情淡然絲毫不意外的模樣,上宛似乎是想起了什麼,手指在袖中輕掐,掃了一眼王江沅又道:「你若執意要入白藏峰,便拜入清兒名下。」
王江沅眸光亮了亮,勾唇便笑應道:「好。」說罷便欲朝楚翹行禮。
楚翹頓時抿唇看向上宛,只見上宛一面以靈力扶起王江沅,一面啟動白藏峰峰腳下的傳送法陣。
剎那間,四人便被傳送至翠竹居前。
上宛看了一眼天色,陳述道:「今日酉時吉,宜拜師。姑娘便在白藏峰上待下片刻,待時辰到再行拜師禮。」頓了頓,上宛又道:「你與清兒道不同且師徒緣淺,故拜清兒為半師,掛名於白藏,安汝先輩之心便可。」
王江沅微驚一愣,隨即輕笑從容道:「江沅多謝道君。」
峰前碧波成浪,佳人賞綠竹。
峰後雲霧繚繞,師徒論因果。
楚翹站在上宛身後低聲道:「師尊,為何要讓王姑娘拜入白藏峰,清兒修為不夠且王姑娘早已結嬰,清兒怕自己會誤人子弟。」
上宛聞言,垂眸摩挲著懷中劍,淡聲解釋道:「她與你有一段因果。」
楚翹聞言便瞬間想起落藍林中的樹妖林柚,微愣,反問道:「師尊,緣與因果很重要麼?七苦劍修的是斷因果孽緣,為何清兒反是要糾纏於世間因果緣分?」
上宛聞言便突然神情一斂,迅速將自己的劍負於身後,一手捏住楚翹脈門,一手點在楚翹眉心。
楚翹見狀一驚,在上宛微微有些涼意的指尖點在自己眉心時便極其迅速的放鬆下來,任由上宛察看自己的經脈。
片刻後。
上宛收回手,一眨不眨地注視著楚翹,道:「你再與為師說一下極情。」
楚翹不假思索地說道:「他與師尊樣貌可以說無二樣,只是他是黑髮,且他的性子十分桀驁無理,渾然不似師尊這般平易近人。」
上宛聞言便一掐指,輕輕搖搖頭,一邊自言自語般低聲道:「不對,不對,時間不對,時間不對。」
上宛愈說神情便愈發凝重,「不對,三百年?不!不足三百年,不足三百年,錯了錯了!」
見上宛情緒有些不穩,楚翹連忙開口問道:「師尊,您怎麼了?什麼錯了?是清兒修鍊七苦劍決的方法錯了嗎?若是錯了,大不了清兒廢除此身修為,重頭再來便是。」
上宛此時情緒突然穩定下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楚翹,語重心長地說道:「清兒,守心,莫信雙眼。」
楚翹聞言便有些茫然,下意識反問道:「師尊?」
上宛只是用手輕輕放在楚翹發頂,眼眸低垂著,楚翹抬眸看去意外地看見了裡面的一片柔情,情不自禁彎唇笑道:「師尊,清兒知道了。」
上宛眉仍是微微蹙起,神情有些恍然若失,他將話題重新扯回了先前所順之事,輕而緩地詢問道:「清兒,王姑娘氣息十分肖似我之故人,為師讓你收她為徒乃存了幾分私心,清兒可會惱怒?」
楚翹聞言微微有些意外,愣了愣,連忙搖頭道:「不會,清兒決不會惱怒於師尊。」隨即暗暗回憶起王江沅,神情卻陡然一凜,心道:她的氣息……若有若無有些肖似師尊,只是為何師尊會說似故人呢?難道……她會是師尊子孫後代?師尊竟有後代嗎?
楚翹這般想著而後悄悄打量著上宛,但見上宛眉心微蹙便悄然吞下這個疑惑,低聲轉移話題道:「師尊,暫不說此事。」
楚翹見上宛左手指腹與虎口處的透明薄繭,忽然想起心中疑惑便開口問道:「師尊,從前可是使左手劍?」
上宛早就察覺到了楚翹的目光,不躲不避,聞言只微微頓了頓,淡然道:「是。」
楚翹見上宛神情依舊淡淡的,看不出多餘情緒便又追問道:「師尊的佩劍名何?」
「他喚如虹。」上宛聞言神情便顯而易見的變得柔和,楚翹獃獃看著,忽然輕笑起來,「美人如玉劍如虹,師尊,這個名字極好。」
上宛聞言便突然微微變了臉,垂眸,神情有些悵然,他反問道:「是嗎?」
楚翹聽著上宛如此答,微微皺眉,垂首再抬眸時,只見上宛眼中流露處淡淡笑意,心下隨之一片柔軟,便微笑道:「師尊,是的。」應答後,楚翹又問道:「清兒從未見過師尊出劍,師尊為何不出劍?」
上宛聞言便突然看向楚翹,楚翹一頓,神色便微微有些不自然,低聲掩飾性地咳嗽了數聲。
上宛靜靜看著他,道:「為何如此問?」
楚翹一愣,見上宛並無不悅,方才穩了穩心,道:「清兒只是有些好奇罷了。若師尊覺得清兒此言越矩,還請師尊原諒清兒今日。清兒今後不會再犯此錯。」
上宛突然輕輕摩挲了一下楚翹的白髮,「清兒早些休息,待收徒事了,為師便助你梳理靈力。」
楚翹乖巧地應聲是,垂下的眸子卻是一直打量著上宛的佩劍。
酉時一到,上宛便以靈力結陣。
風動竹林,天空忽然下了一陣微雨。
上宛道:「王氏江沅,入白藏峰,師於楚端清。此後可願與白藏峰共榮辱,與蘭劍宗同進退?」
王江沅上前半跪於地,昂首高聲應道:「平湖王江沅拜蘭劍宗白藏峰楚端清為師,此後與白藏峰共榮辱,與蘭劍宗同進退,萬死不改此衷。」
楚翹受禮,隨即便將王江沅扶起,「既入蘭劍,便隨蘭劍規,除俗名,取道號。端字之後乃明字輩,汝欲名何?」
王江沅不假思索地答道:「明沅。」
「嗯,往青陽峰去吧。」上宛輕輕應聲,隨即喚起陣法,欲將三人送至峰底。
楚翹應聲,上宛站在林前,身上靈光涌動,一道復一道白色霧狀靈力逐漸將他遮掩,腳下重現楚翹從前所見的花開花謝之景。
楚翹靜靜站在原地,痴痴地望著早已經看不清身影的上宛,眼中是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熾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