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啊啾！」

連稱鬱悶的吸了吸鼻子，可惡吶！是誰在背後說自己的壞話嗎？

要是被自己揪出來的話，一定要痛打一頓才好！連稱這麼想著，又一溜煙閃身進了今宵樓。

近日來連稱和今宵樓里的紫苑姑娘打得火熱，雖然自己是個身無分文的浪子劍客，但這紫苑姑娘到格外大方，分文不取。啊啊，真是個重情義的好姑娘吶！

連稱身心愉悅的拐進今宵樓里，只是今夜的今宵樓，氣氛好像較往常有些迥異。

（這是，怎麼回事啊？）

「怎麼，姑娘們今日也要休息嘛？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吶！」

連稱環顧今宵樓內，哪裡還有平日里的歌舞昇平之景？入眼的竟全然是一片蕭條。

「說得好像我們連大爺有銀子似的！」老鴇近日本就心情欠佳，今日更是不給連稱好臉色看的，將腰一叉眼一橫，一副窮鬼你有多遠滾多遠的架勢。

「怎麼啦怎麼啦，這是怎麼啦，媽媽給我說說嘛，搞不好我就能替您解決了呢！」

「就憑你小子！哼！也不知道我們紫苑姑娘看上你哪一點好了！就是皮相還看得過去罷了！」

（皮相不是看得過去，而是很好好吧！畢竟這也是他連稱自個兒精挑細選的皮相呢！）

「哎！可憐我家的紫苑咯！還有紅杏，綠鴿兒，哎哎！都是老娘的心頭肉吶！」

「究竟出什麼事了？要是有誰膽敢在今宵樓撒野，我連大爺第一個不放過他！」

「哎！你又不是大夫！你能有什麼法子！」老鴇沒好氣的瞪了連稱一眼。

「大夫？莫非是姑娘們都病了麼？」

「可不是麼！說這事也真是蹊蹺！前些日子也就是幾個姑娘身子虛一點，倒也沒什麼大事，結果沒想到就兩三日光景，竟然一個個接二連三的昏倒不省人事！請了好些個大夫來看，也都只能搖搖頭，啥病也瞧不出來，藥方子都沒法開！要是再這麼下去，老娘這今宵樓還怎麼開得下去哦！」

「接二連三的昏倒不省人事？」連稱皺了皺眉，前幾日在高傾貨攤上突然暈倒的姑娘之姿乍然躍入了他的腦海。

（這事情，蹊蹺啊！）

「請務必讓連某見見紫苑姑娘！」連稱的臉上，開始浮現出凝重的表情。

「哎呀！你就別在這裡添亂了！你去看了她又怎麼樣！她現在根本就是活死人一個！」

「無論如何，請務必讓我見她一面！」連稱已然變成了完全的嚴肅認真表情，這是老鴇第一次發現這個玩世不恭的窮小子竟然還有這樣一種表情，又覺察出他果然不是在開玩笑。老鴇也就變得同樣認真起來的說道：「罷了，那你就隨老娘來吧。」

跟在老鴇上下款擺的碩臀後面，一齊上了二樓。相對於一樓大廳的輝煌盛世之景，二樓則顯得更加隱晦和私密得多。畢竟誰都不希望在這煙花柳巷之地碰到老熟人，故此五步一幔十步一屏，風吹簾動，在這明明暗暗之中又平添了幾許旖旎，幾許綺思。

只是今日旖旎也好，綺思也好，通通是沒有的。有的只有這詭譎變幻的暗影，沉悶而壓抑。

在二樓左邊迴廊最頂頭的天字一號房，正是花魁紫苑姑娘的休憩之所。

老鴇當先推開朱門，一股濃重的線香取代了胭脂香味撲面而來。

「哇…」連稱忍不住伸出手掩住口鼻，無語道：「要不要這樣吶！燒這麼多高香，菩薩就算要來也會被嚇跑的吧！」

「你小子知道什麼！現在外面都在傳，是邪祟作亂吶！」

老鴇一進得屋來，當先走到妝台旁的神龕處，相當虔誠恭謹的對神龕中的神像合手作揖，嘴裡念念有詞。只看那神龕中所供奉之人不是別人，而是娼妓業者的祖師爺——管仲。

連稱在一旁暗自腹誹著，就算望穿了秋水，這管仲也絕不會顯現真身搭救紫苑的，倒不如多拜拜自己，亦或者給自己來個今宵樓花魁包年免費什麼的豪華套餐，更來得實際。

「邪祟邪祟，就讓連大爺來看看這次的邪祟究竟是個什麼鬼！」

這麼說著，連稱直接越過老鴇，輕車熟路的走到紫苑姑娘的牙床旁。掀了綉簾，只見一位絕色佳人正面色青白的闔眄於錦被之上。

連呼吸都似有若無難以探查，但是紫苑姑娘的表情卻相當沉靜，沒有一絲痛楚之色。嬌弱得就像一隻春睡的海棠。

（靈魂異常的虛弱……）

「怎麼樣，看也看了，連大爺，你可有什麼發現吶！」

「哈，」連稱腆笑著撓了撓頭說：「我又不是大夫，我來看一看紫苑姑娘不過是為了聊表一下關心嘛！」

「呵！還以為你連稱有多大本事呢！」老鴇沒好氣的瞪視了連稱一眼，做出一副送客的架勢說道：「好啦好啦，連大爺您瞧也瞧了，心意也到了，我們紫苑姑娘吶，一定會明白您的！這就請您移駕吧！」

連稱悻悻然被老鴇趕了出來，撇了撇嘴，往襄水畔走去。

明明已是酉時，明月卻很稀薄。霞光還仍舊不肯散去，一道殘陽入水，半江瑟瑟。惜時的船工號子一聲高亢的吆喝，一灘鷗鷺驚起，又一網滿載的魚兒上船，撲稜稜著銀白的鱗片，明日的生活又有了著落。

仲夏苦夜短，白日里的暑氣未消，襄水畔的遊人不散。輕羅小扇的女子已經少見了，摺扇風流的公子們則三三兩兩，尋了常去的畫舫，悄然隱身在了溫柔鄉中。

高傾收拾收拾貨攤，將兜里的銀子一一掏出來仔細核算，畢竟他的肩上擔負著眾人的經濟大事。

（如果連稱那傢伙能稍稍賺點錢，或者稍稍省點錢，自己也不必如此辛苦。）

確定今日所賺數目已然達到自己預期，高傾這才滿意的將銀子仔細收好，準備收工，卻看到黃昏之中，有個男人正疾步向自己走來。

高傾凝了凝眸，猜想不出男人這種時候來找自己的目的。

那男人遠遠的也看到了立於江畔的高傾，臉上頓時露出鬆了一口氣的釋然神情，小跑到高傾面前。也許是趕得太急了，男人氣喘吁吁的用雙手撐住膝蓋緩氣，良久才抬起頭來說：「幸好你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