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永夜祭祀」
小說: 死亡倒計時 作者:卜弥色 字數:4678 更新時間:2019-09-22 07:20:48
一個修長的身影停駐在廟門。
「什麼人?」
女人厲聲問道,走近看清他們的時候,臉上掠過了一絲詫異:「你們怎麼還沒離開?」
「你,你!」宋驍楓指著眼前的女人,看向陶文宇他們,瞠目結舌:「她,她她,她不是那個去世的村長家裡的!」
女人蒼白的臉上盡顯平靜淡然,毫無生氣,也難怪宋驍楓會害怕,她的出現不免被當作了靈異事件。
但這女人確實是活生生的人,陶文宇還是依稀記得她的,這個女人不就是那間不存在的房子里,和村長老婆對坐的年輕女人嗎。
「你是高村長的女兒?」陶文宇問。
女人搖頭,開口道:「我是養女,他們一年前就去世了,寒衣節那天我去燒紙……」
女人看他們,略帶詫異:「我沒想到,你們居然能夠看見他們,我還以為是我思念過度,說不定真的不是幻覺……」
女人有些悵然的低下頭,望著地面。
「怪不得,當時你一句話都沒說。」
陶文宇和宋驍楓聽女人說完,心情都有些複雜,這女人當時為什麼不和我們說話呢,二人疑惑。
閻星宸揚起嘴角,對這女人忽然有了興趣:「那,你來這裡做什麼?」話語中甚至略帶威脅的意味。
「我來這裡接任官職。」女人深吸一口氣,轉而換上一副精神的樣子:「不過這話應該我問你們,聽說有怪物出沒於祭祀的地方,我就來看看,你們在這兒又是做什麼?」
女人邊說邊走過去,蹲下身觀察瘋女人,她溫柔的拂拂瘋女人亂糟糟的頭髮,然後把她扶了起來,瘋女人跟著站了起來,懷裡還緊緊抱著季誕。
「我要帶著她下山審問。」女人說:「請你們儘快走吧,原路返回,就能出村。」
「我們可走不了。」陶文宇把自己成為殺人犯的經過告訴了女人。
女人聽完一愣,低頭看向身邊的瘋女子。
「你們走吧,我會給警察作證,人不是你們殺的。」長發遮住了女人的雙眼,說完,帶著瘋女人消失在了夜幕中。
「這下好了,我們終於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了。」宋驍楓一聽,開心的對著陶文宇「嘿嘿」揮了兩拳。
陶文宇看見閻星宸往廟深處走去。
「是啊。」陶文宇應和了聲宋驍楓,也跟著走過去。
閻星宸抬頭盯著祭台上的一尊女像,陶文宇站定在像前,也抻著脖子看。
那是一尊微微閉著眼睛的女像,面目祥和,但陶文宇卻看她總有些害怕,似乎有神秘的氣息穿梭在她的身體中,甚至總覺得這女像下一秒就會睜開眼睛,張開嘴巴,說出話。
「這就是夜神吧?」陶文宇問:「有什麼問題嗎?」
閻星宸搖頭,繞著夜神像走起來。
來自死神的直覺牽引著閻星宸繞到了祭台西側,在下方他突然摸到了一塊東西,按了下去。
「轟!轟!」
祭台突然開始向後移,地面上露出了一塊大的石板。
閻星宸走過去,向下看:「看來就是這兒了。」
說罷,他猛地一推,巨大的石板便被掀開,隨之帶起了一股風,混雜著土味和……
「有股腐臭味。」
陶文宇捂住鼻子:「這兒居然會有這麼大的地洞?」
巨大的聲響吸引了宋驍楓和宮瀧,二人趕過來的時候也聞到了這股氣味。
「這?」宋驍楓傾斜身子向裡面探了探:「我們要下去嗎?」
「果然……你們在這兒待著別動。」閻星宸說完,閃身跳進洞中。
「喂!」陶文宇沒來得及抓住閻星宸,他扒著洞口問:「你一個人可以嗎?」
地洞里沒有回聲傳來。
「閻星宸!」陶文宇突然心裡有點慌,他開始不停的喊閻星宸的名字。
沒有回應……
「要不要下去找他吧。」宋驍楓拍拍陶文宇。
然而陶文宇速度極快,半個身子已經探入了地洞中。
「卧擦,這下面連個梯子都沒有嗎!?」
陶文宇雙手緊緊扒著地面,昂頭向宋驍楓和宮瀧投去了求救的目光,就像臨死前的木法沙。
二人漠然的看著他,滿臉黑線。
「你怎麼比我還虎呢?」宋驍楓打趣他,伸出一隻手。
「少廢話。」
陶文宇拉住宋驍楓的手,奮力往上爬。
「閻星宸!」忽然他看見了宋驍楓身後的閻星宸。
「不是說讓你們好好待在這兒嗎?」閻星宸彎腰像拔蘿蔔一樣把陶文宇抱了上來。
「你怎麼從外面回來的?」陶文宇問。
閻星宸指指那個地洞:「這下面,直通到了外面。」
「外面?你……看見了什麼?」
「這下面有一個小女孩兒。」閻星宸頓了下:「已經死了。」
「過來。」閻星宸帶著他們繞走到廟後。
所有人都不禁心下一驚顫。
那個卧倒在地上,小小的身軀都被繩索緊緊捆縛了起來的小女孩兒,就是閻星宸帶上來的那個小女孩兒,看起來也不過六七歲的樣子。身體被綁的扭曲,傷痕纍纍,他們甚至不忍心繞過去看女孩兒的正臉。
「被綁架了嗎?」陶文宇問。
閻星宸搖搖頭,繼續往廟後走。大約一里左右,眾人走到了山裡最深處。
黑夜裡看不清路,陶文宇腳下一空,還好被閻星宸及時抓住。
面前赫然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土坑。
「啊!」宋驍楓忍不住驚呼一聲。
這坑裡竟然是堆成山的死屍!
骷髏頭下,擠壓著相互穿插的肋骨,幾隻蜷縮的手骨甚至紮根在土壁上,像長出來的一樣。
昏暗的夜裡,連星星的光都沒有。但巨量的,白森森的屍骨的磷光卻足清晰的映照出這一副慘怖的景象。
「像夜晚的,哭泣。」
「恐怕這才是真正的祭品。」閻星宸說:「看那女孩兒被綁起來,像供品一樣,恐怕是昨天祭祀的時候被人抬到了山上。」
「難道她是活生生被悶死的嗎……」陶文宇突然想起來那時他和宋驍楓躲在河對岸見到一隊人抬著一個東西走過,原來那裡的「東西」竟是一個小女孩!
「陶陶啊。」宋驍楓小心的戳戳他:「仔細看那個屍坑裡,好像都是女人和小孩。」
聽他這麼說,陶文宇才又走近,眯起眼望過去。
正如宋驍楓說的那樣,坑裡儘是女人和孩子,有些竟早成了白骨,天知道這坑存在了多久!
他心裡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對……季誕……」
陶文宇突然想到季誕,他急忙跑下山去。那些可怕的村民竟然把孩子和女人當作祭品,那個村長的養女肯定脫不了幹系,季誕和那個瘋女人現在很有可能正處於危險中。
「陶文宇你去哪兒?」眾人追著他下山去。
待走出山路,所有人都被面前的景象驚嚇住了。
之前還見不到一點人煙的荒村裡,一時之間竟到處是人。
路上是來來往往的人,街頭也出現了一些擺攤的商販,原本緊閉門扉的雜貨店和飯店也都開了門,門口掛著燈籠,點著燈,簡直就像一個正常的古代的村鎮,只不過這天一直是黑的罷了。
本是一番正常的景象,陶文宇卻覺得無比詭異。
「喂,你們都是活著的人嗎?」他不自覺的問出口。
「陶陶你瘋了?」宋驍楓聞言詫異的看向他。
的確,沒有人理會陶文宇。
怎麼可能會有人回答他。
怎麼會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些外來人?
「閻星宸,我是不是眼花了。」陶文宇惶恐。
「他們不是靈體狀態。」閻星宸回答,連他也覺得詭異,就像換了一個世界般,連他也不確定,眼前出現的到底是不是人,只能確定不是靈體。
幾人在「人群」中穿行,一路走來,真真兒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陶文宇心中愈發惶恐。
跑到季誕家門口的時候,陶文宇竟迫不及待的想見到那個孩子。
這村子瀰漫的詭異如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扼住陶文宇,令他無法呼吸,陶文宇想見個正常的活人,此時那個孩子竟然像個希望。
幾人敲了敲門,許久也沒有人應答。
閻星宸剛想一腳踹開門,突然又停住了動作。
「嘖。」他舉起手作叩門狀,「直接進去?」他問陶文宇。
「進啊。」
陶文宇剛點頭應允,閻星宸便伸腿踹開了門。
「大哥你能不能溫柔一點啊……」陶文宇欲哭無淚。
幾人進屋,四處轉了轉,卻發現這屋子裡竟沒有人。
「季誕!」
「季誕!」
陶文宇和宋驍楓開始到處找孩子。
「季誕沒有回來?難道還和那個女人在一起?」陶文宇喘著粗氣問。
「不知道啊。」宋驍楓雙手叉腰。
二人穿著棉衣都熱出了汗。陶文宇看見閻星宸繞到屋後的廚房,也跟了過去:「這裡我們看過了,什麼也沒有。」
「我……」閻星宸摸摸肚子,推開門:「只是餓了。」
「咕嚕嚕……」這不提還好,一提陶文宇的腹中也迴響起來。
「我突然有一個問題。」陶文宇道:「你說這裡沒有太陽,還這麼落後,為什麼會產糧食呢。」
二人像小耗子一樣,鑽進了廚房的灶台。
「這兒好像沒有剩飯。」陶文宇翻了半天,連根毛都沒見到。
「誰要吃剩飯?」閻星宸看向他,一挑眉:「給我現做。」
「現在?!」陶文宇一愣:「我憑什麼給你做飯,何況這兒什麼也沒有。」陶文宇摸著癟肚子,委屈巴巴。
閻星宸笑了一下,把胳膊搭在了陶文宇的肩上,氣息有意無意的劃過陶文宇的脖頸,「我可以隨時要了你的命。」
這充滿威脅性的氣音讓陶文宇的喉嚨不自覺上下浮動了下。
「來吧,置之死地而後生。」說罷陶文宇抻著脖子,肚子好死不死又咕嚕嚕叫起來,陶文宇灰溜溜地低著頭,乖乖繫上圍裙,像個委屈的小媳婦兒。
雖然這樣很失禮,但人是鐵飯是鋼,他們幾個也應該吃點東西了。陶文宇看到灶台旁邊的麻布袋,打開發現這竟是個米袋。
「吃米不忘買米人。」陶文宇嘴裡念叨著,又想起了季誕一家:「閻星宸你說我把飯炒的香一些,季誕會不會聞著味兒就回來了?」
陶文宇正嘮叨著,「嗯?」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季誕的爺爺。
壘起的白花花的米上。
「啪嗒!」
一滴鮮紅的血滴在了顆顆白米上。
「啪嗒!啪嗒!」
血滴變得越加密集。
「嗯?」
陶文宇抬頭一看,整個人頓時如灌了水泥一般動彈不得。
「爺……爺」
房梁與房梁的間隙處,正夾擠著老人斷了的頭顱,垂首與陶文宇面面相覷。
閻星宸疾步走過來急忙從陶文宇身後捂住了他的眼睛,將他的攬靠在自己肩窩處。
「嘖,別看了。」
這景象實在有點殘忍,老人的雙眼已經被剜空,黑洞洞的眼周爬滿了泡的發白髮綠的皮膚,正在腐爛。
閻星宸看老人張著的嘴裡,舌頭還是完好無損的,只是原本的牙已經沒有了,四周都是黑色的小蟲,在唇邊抽緊的皮上跳動。
「閻星宸……」陶文宇忽然附上閻星宸的手:「我們必須要找到季誕。」
「我可沒有那個義務。」
「陶陶~」宋驍楓的聲音由遠及近,跳躍而來:「看我們發現了什麼!」
閻星宸帶著陶文宇走出屋子,把宋驍楓攔在門外。
「這是什麼?」陶文宇問。
宋曉楓遞給他們一本厚厚的書冊,「我和宮瀧在季家祠堂里找到的。」
「應該是家譜。」宮瀧說。
陶文宇翻開書冊:
「1725年?」陶文宇震驚:「從康熙朝就……季家在這村子裡竟然生活了近三百年?」
「也不一定就一直住在這裡。」閻星宸拿過書冊,好奇的翻了起來,然後停在了一頁。
「怎麼了?」
「季海生,妻田氏。」陶文宇指著這一頁的第一列:「這應該就是兩位老人。」
接著又念:「子,季何。」
「我們找到這個的時候,有東西掉了出來。」宮瀧遞給閻星宸一張被疊了好幾層的紙片。
「呲啦呲啦」隨著紙打開的聲音,幾個黑色的字體展現在人們眼前:
出生證明
「田氏生下了兩個女兒?」陶文宇疑惑的指著家譜:「可是這上面不是說生的是兒子……哦!」陶文宇忽然明白了:「這重男輕女的鬼地兒,女兒是不能入家譜的吧。」
「估計是的,所以兩位老人家原本應該有三個孩子,可是這家的女兒呢?」宋驍楓覺得腦袋有些混亂,他問:「你們找到季誕了嗎?」
陶文宇回想起剛才所見,搖搖頭,臉色煞白。
宋驍楓和宮瀧有疑惑的看向他。
「老頭兒的眼睛。」閻星宸對著二人做了一個扣眼的動作。
宋驍楓倒吸了一口涼氣。
「老奶奶的舌頭。」宋驍楓不自覺的指指嘴,嘴裡又念叨著:「還有老爺爺的眼睛。」他又捂住了眼睛。
陶文宇看著宋驍楓這樣,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跟著宋驍楓做了一遍動作:捂住嘴,又捂住眼睛。
再一次,捂住嘴,又捂住眼睛。
「嘴,眼睛……」
「嘴,眼睛,耳朵……」
「三不猿!是三不猿!」
陶文宇忽然想起來,他邊比劃著邊解釋道:「是三隻猴子的石像,分別捂住口目耳,寓意不說不看不聽。傳言人體中有三屍蟲,為人大害,常以庚申之間,上告天帝,以記人之造罪。三和庚組成三不猿的形象。」他頓了一下,看向閻星宸:「極具懲罰意味。」
「懲罰,又是殺人犯的儀式感嗎……」閻星宸看著手中的出生證明,若有所思。
「這麼說來,不是還應該有?」宋驍楓怯怯的指了下自己的耳朵。
突然,整個人渾身一激靈道:「難道輪到了季誕!?」
宋驍楓恰巧說中了陶文宇最擔心的事:第三個受罰者就是季誕。
二人不約而同的想起了那個孩子。
「得馬上找到他!」陶文宇把手中的書冊推給宮瀧後,拔腿跑了出去。
街上到處瀰漫著血腥味兒,骨頭被啃的嘎吱吱響。
「咔!」
有個孩子的手被剁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