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兒去？」氣氛有些凝重，各人暗懷心思不約而同地選擇沉默——胡偉是個例外。如果不是同歸戰地小組，他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和邵斌同處這樣一個逼仄的空間。這個男人身上的每一根毫毛都在抗拒著邵斌。胡偉甚至拒絕承認，當邵斌舒展腰身從炮塔門一躍而進的時候，他戰戰兢兢的心終於得到了奇異的安撫，甚至鬆了一口氣，如果他細究下去，會發現那是一種名為安全感的東西。

邵斌咬著牙幫根本不接話。

毛爾捅捅陳卿胳膊肘，示意他說些什麼。這種安靜太糟心，胡偉討債一樣的口氣點燃了空氣中本就躁動不安的火星，這廝可能天生的欠揍，話說的不算多，可是毛爾已經生出了再給一拳讓他變成地地道道國寶的想法。

「咳咳……邵——」

「去超市，我們需要食物和水，然後找地方落腳。」

毛爾沖陳卿慫鼻齜牙，眼神往面黑如鍋底的胡偉那邊飄。不意外地聽見一聲不屑的重哼。

「這樣不行。」黑瘦的青年突然開口，眉心微蹙，「咱們現在是一個作戰單位，有些私人恩怨我希望你們能放下。尤其是——作戰人員只有兩人的情況下。」

邵斌深吸一口氣，讓還沉浸在戰時狀態的肌肉舒緩，緊繃的肩線微微放鬆下來:「季風，我太急了。」

「沒有誰能無動於衷，對於戰士來說，戰場是最光榮的歸地，如果是你留下……」

「我知道。」邵斌設定智能路線和障礙規避之後轉身靠在鐵皮上，「不過胡偉，我不管你為什麼一直對我抱有敵意，將軍讓你跟著我就是命令，我需要你時刻牢記自己的使命，有話放開說。」

胡偉漫不經心地整理著右手袖口，半抬起下頜，露出刻薄的唇線：「只要腌臢不到我，其餘隨便。」

毛爾一聽就爆了，這話簡直就是在指著陳卿鼻子罵！他幾乎是立刻揮舞著拳頭就撲了過去：「我倒要看看這張狗嘴裡到底吐不吐得出象牙！」

季風左手一把攥住毛爾手腕，右手橫過腰攔住。毛爾橫臂震開季風抓過來的手，矮身一躥，泥鰍一樣滑出去。季風一怔，右腿半屈直接橫掃出去同時左手托住毛爾胸口，把人輕輕摔在地上，落在陳卿懷裡：「你家小朋友屬炸藥包的？」

陳卿捋著毛爾一頭亂毛，意味深長地一笑：「屬貓的。」踩著尾巴就炸毛。

三兩句插科打諢讓氣氛慢慢緩下來，大家都很心領神會地不去多看胡偉一眼。只有季風時不時問兩句，全都碰了釘子。

坦克停下來的時候，黃昏已至霞光萬里，層層卷積雲染著一抹霞色，瑰麗千萬，金燦燦的餘暉鋪了滿城。如果不是風裡捎來的血腥氣和腐屍臭，陳卿差點產生現世安穩終於實現綠色GDP的錯覺，直到背後搖搖晃晃走來的一隻喪屍被季風用消音手槍爆了頭。

「季風你帶著胡偉先去，我先簡單教他們倆使傢伙什兒。」邵斌落地的時候提了半截箱子出來，沖季風晃晃。季風點頭，狙擊槍掛在胸前，腰間別著手槍，左手裡還提著一柄長刀，帶著拽得二五八萬一樣的胡偉進去了。

「這人怎麼在現代社會活到現在還沒被揍死的？」毛爾指著胡偉的背心，一點也沒打算放低音量。

邵斌無所謂笑笑：「有時候，高智商確實是種資本。」接著掏出兩把手槍，教會他們使用方法，又順帶教了一點用刀的訣竅，補充道，「你們兩個，毛爾稍微好一點，練武的運動反應神經怎麼也比尋常人快些，陳卿你尤其注意，一定注意避開肉搏，雖然肩膀不會好受但是後坐力能幫你把喪屍震開，聽到動靜我會趕過來。一會兒都跟緊點。」

「嗯…剛剛你們看清季風主要攻擊喪屍哪三點沒？」邵斌提槍走在前頭，直奔食品零售區。陳卿不得不承認這人雞賊地選了個好地方，這個有點舊大商場坐落在一家國際化商場的對面，一看就經營慘淡，但是人少有人少的好處——喪屍少！可見的幾隻被邵斌很快清理了，「眉心、脊椎、和心臟。不過這三個點一連，喪屍基本就會就是去行動力，你們兩手裡根本沒準頭，要是真的遇到萬一，直接從喉頭插進去，斷這個地方。」邵斌點了點自己腦後的一塊脊椎。

偌大個商場靜悄悄的，邵斌報了一長串需要準備的東西，三人呈品字形推進，算上貨架，間隔距離不會大於十米。

食物、水、小型工具箱、甚至有軟塑膠的長管...

陳卿努力回想著邵斌提過的東西…還有什麼來著…鹽？不對…是口香糖！而且必須是條裝的。雖然內心極其懷疑這小東西除了佔去寶貴的空間外，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用處，可陳卿還是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地執行。這個時候，相信經驗豐富的作戰人員是他唯一的選擇。

收銀台上的條狀口香糖被陳卿掃了個七七八八，順帶丟了幾包小袋裝的果仁進去。雖然這個時候這麼想很不厚道，可是陳卿還是無可抑制地從心裡覺得歡樂——不花錢掃貨的感覺太爽了！

環扣…環扣…為什麼要易拉罐的環扣？陳卿想不明白，也不準備想明白，邵斌要這個東西總有他的理由。轉身的時候左腿卻突然異乎尋常的一沉！變故陡生！

千算萬算，陳卿沒有料到收銀櫃檯下面會藏了一隻小喪屍！猛地低頭，小喪屍考拉一樣四腳並用掛在他左腿上，髒兮兮的衣服已經看不出原本的色彩，只有紅紅的櫻桃頭繩可以判斷出這是個小女孩。很快已經蒼白、長出霉變一樣斑點的小臉，難得的添了一抹鮮紅——它一口咬上了陳卿的小腿！

槍聲響起的時候邵斌正在往袋子里塞巧克力和壓縮餅幹，沒有任何遲疑地轉身就跑！不過幾米的距離眨眼就到。

陳卿半蹲著，左手握司夜女神，刀尖狠狠貫穿喪失的後頸從喉頭穿出來，右手握槍，槍口正抵在已經開花的喪屍胸膛。濺了滿身的醬色粘稠液體，臉上也不可避免地沾上幾滴，跟襯臉色蒼白，看起來無助又脆弱。

邵斌闖入他視線的一瞬間，陳卿幾乎腿一軟就要跪下去。可是沒有，他用發抖的腿緩緩撐起自己的身體，擠出一個支離破碎的笑，張了張嘴，卻如鯁在喉什麼話也說不出。慢慢的，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裡掙扎翻滾而下。極模糊之中，陳卿看見一個身影撲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