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師爺爺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模樣激動：「這個以後再說。哎！小子！這個箱子打哪兒來的？」說著從上身後拖出邵斌裝武器的雕花木箱。

陳卿嘴角不自覺抽抽，如實道：「宋小城在夜市拜的師傅做的。」

宗師爺爺一把抓住陳卿肩膀，眼睛裡閃著某種叫做希翼的光：「那個師傅是不是叫唐錄！」

「這個就不知道了。」陳卿搖頭，這點從沒聽宋小城提過。

宗師爺爺『哦』了一聲，看起來有點失望，很快又振作起來，看來是沒抱希望這個叫唐錄的會突然從天而降。轉身在鼓鼓囊囊的黑色登山包中摸出兩個八卦餅，脆酥酥，一碰餅炸簌簌直落：「吃點兒，啊，吃點兒。」又摸出一桿煙槍，槍身刻有非常精緻的花紋，下方懸了一個水煙袋，「早些年還敢嚼煙吃，這幾年不敢了，怕醉。」

陳卿也沒客氣，兩隻爪子捧起掉渣的八卦餅，狼吞虎咽。也不是真餓，是他鄉遇故知的感動。一路過來，都是被各色人馬追蹤抓捕，能遇到一張親切的老臉，親親熱熱啃個幹巴巴的餅，心裡舒坦得不得了，更何況老宗師手藝確實了得。

老爺子用隨身帶著的銀針撥弄煙絲，吞雲吐霧，半眯著眼很是享受，沒忘了扒拉一瓶水出來讓陳卿慢慢吃：「餓成這樣？」

滿不好意思一把抹掉嘴上的殘渣，陳卿笑得有點靦腆，終於注意到自己吃相：「也不是，看著您親切。不自覺就想多吃點。」

老爺子十分豪放地哈哈大笑，噴了陳卿一臉煙味兒：「你個娃娃有意思，我一張皺巴巴的老臉還能下飯啊？」

「嘿！戚老爺子！山娃兒把大東西弄過來了！」來人頭頂一片綠，跑得賊快。陳卿定睛一看，原來是片極大的芭蕉葉，也不知從哪兒搞來的。

戚老爺子拍拍地面：「哎！小鐵釘過來歇口氣！等人醒了就弄起走！」

小鐵釘一點也不小，高高壯壯的，一身腱子肉看著蛋白含量就超過普通標準，曬得挺黑。五官倒是很普通，只一雙眼睛賊亮，透著股靈活機靈勁兒。

小鐵釘跑過來，殷勤地給老爺子用芭蕉葉打著扇，對陳卿十分友好地笑著：「你們一路人也不容易，怎麼就把M市的地痞流氓招上了？」

陳卿心頭一突，虎鯨這一行人可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有話說話：「爺爺，你救我們就不怕虎鯨招上門來？」

老爺子吞吐水煙不說話，一雙眼睛斜斜翻上去，露出明顯的眼白，不屑之情溢於言表。小鐵釘笑嘻嘻，也是半點不懼：「敢來？敢來我拿掃把轟出去！」

山娃兒出乎意料是個小女孩，十一二歲的樣子，編了個魚骨辮，蹦蹦跳跳的，一雙眼睛水潤靈動，看見陳卿羞怯怯叫聲哥哥，爬到戚老爺子腿上撒嬌討餅吃。

邵斌等人陸陸續續醒來，靠在一起暈頭轉向一臉獃滯，顯然虎鯨用的那東西很有些威力。陳卿咂咂舌，突然想起還沒道謝，轉頭卻看見山娃兒爬在戚老爺子腿上睡著了，嘴角沾著點餅炸，一張小嘴油乎乎閃著光。話在舌尖滾了滾，沒滾出來，側身過去給山娃兒把嘴擦幹凈。

老爺子眯著眼睛笑，看著有一個人搖搖晃晃掙扎著站起來。

邵斌暈乎乎的，腦子漲的快炸開，視線都模糊。所剩不多的注意力，定在陳卿側傾的背影上，撐著一口，搖搖擺擺挪過去，咚一聲坐在陳卿身邊，支棱著兩條腿，把頭擱在他肩上，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哼哼唧唧。

陳卿哭笑不得，攤手看了宗師爺爺一眼，伸手把邵斌腰身環住，把他固定在自己身上。於是邵斌滿意了，一點也不哼哼了，就用短短一茬頭髮在他脖子亂蹭，怪癢的。

「我們不急，等你的朋友緩過來了，咱們再走不遲。」小鐵釘看樣子不是說客套話，甚至拿出一條擦臉的小毛巾，搭在山娃兒肚子上，怕她著涼。繼續給一老一小打著風。

醒著的人有一搭沒一搭聊著，漸漸地，天沉下去，毛爾幾個也清醒過來了。

身為領頭人，季風感謝的話說了一堆，毛爾倒是看見老宗師高興得又叫又跳——他是武學世家出身，現在還能就武學跟他擺談幾句的都少，更別說過招，看見老宗師真是見了自己親爺爺一樣親熱！還非常得意的拉著陳卿——你看！我當初就跟你說了宗師不是一般人！果然吧哈哈哈哈！

老宗師顯然對於熱愛他八卦餅的顧客有特別的偏愛，把毛爾一頭亂毛擼了又擼：「山娃兒把鐵烏龜開過來了，你們準備怎麼走哇？今晚上去我那兒落個腳？」

季風想了片刻，沒有拒絕老人的邀請。這個時間，他們很難找到一個安全的避身之所。

毛爾眼睛瞪大，提著山娃兒魚骨辮在手裡玩兒，不可置信：「開坦克？這麼小的小姑娘？」

山娃兒這下倒是一點也不靦腆了，一把搶回自己的魚骨辮，沖毛爾吐舌頭，樣子有點不高興：「山娃兒比你厲害！」

小鐵釘笑著附和：「是——山娃兒最厲害，整個千機門的扛把子！」

對於小鐵釘明顯逗小孩兒的話，山娃兒不置一顧，打著燈氣鼓鼓跟在戚老爺子後面。

戚老爺子回頭，摸摸山娃兒頭頂：「一會兒你們幾個，跟緊了，莫要走丟。」

他們開了『一』匹山。這是陳卿的第一個念頭。

他們開了一匹『山』。這是陳卿的第二個念頭。

『他們』開了一匹山。這是陳卿的第三個念頭。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但是陳卿還是被狠狠震驚了一把。這是A市近郊的一座山，夜間太暗，估摸不出山的海拔，但是可以肯定不是普通的小山包。

入口藏在垂下的藤蔓之後，門口要繞行一棵古樹。還好距離山腳比較近，不然坦克可能要光榮了。

入洞之後別有洞天，山娃兒熄了手裡的燈，竟然有微光！陳卿找了半天，發現在頭頂、路邊、洞壁上有不少反光的碎片，這些微光都是從洞穴內部折射出來的。

陳卿心跳的很快，他隱隱約約覺得，有一個新的世界即將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