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信挑眉看他，又抬頭看向客廳中央正擼著袖子玩猜拳玩得氣勢洶洶的倆傻大個兒，轉過眼來，笑吟吟地開口道：「其實，我一直都想要個女兒。」

石子苓：「……」這是在委婉表達自己和小山只是兩個不受待見的意外的意思嗎？

「乖了乖了！」長崎信哄奶娃娃的口吻哄他，「小苓是個好孩子，媽媽也喜歡你，來，媽媽抱抱，親一個！」

「……」石子苓向來淡定從容的臉上，此刻寫滿了拒絕，並沒有感覺被安慰到。

石子名幸災樂禍地坐在沙發上，一邊慢悠悠地喝茶，一邊看著從來都是折騰人的偽君子老狐狸，惡人自有惡人磨，不由在心裡對長崎信這位長輩生出了許多好感。

這時，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帶著濃烈的委屈和控訴，從上方傳來，在整間屋子裡不斷回蕩，震耳欲聾，「親親！你怎麼能背著我親別人！「

「…………」

客廳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眾人維持著震驚仰頭的姿勢，原地石化。

石陸陳推著輪椅的雙手瞬間僵硬。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他發誓，他絕對不會支持弟弟談戀愛，甚至不惜為此將他軟禁起來，與世隔絕，再也沒有和其他同性或者異性接觸的機會。

他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丟臉過。

從來沒有！

與他同時產生後悔情緒的還有長崎信。

他開始反思，自己和這二百五複合的決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正確。

為什麼這貨能如此的……不要臉面？

石陸遠才不管這些！

他剛才看到他的親親都把臉湊到石子苓那混小子臉上去了！

親兒子怎麼了？親兒子也不行！

那狗東西已經是個成年男人了，哪兒有成年男人和自己母親摟摟抱抱的！

簡直混賬！忤逆！不孝！天打雷劈！碎屍萬段！

他越想越氣，眼睛都燒紅了，著急地拍打石陸陳扶輪椅的手，連聲道：」哥！哥！你放我下去！看我不弄死這個臭小子！！！「

石陸陳面無表情地鬆開手，「你自己去吧，我書房裡還有點事。」說完，幹脆利落地轉身就走，頭都不帶回的。

石陸遠的輪椅都是動輒百萬千萬的世界頂尖科技產品，設計精巧複雜不亞於一個中型機器人，他能僅僅透過手邊的控制面板，完成輪椅加速、減速、旋轉、側彎，甚至是登山、越野、爬樓梯等等一系列複雜的操作。

所以即使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他也能夠在這棟別墅的各個角落任意來去。

就比如現在，他就能夠熟練地在布滿按鍵的面板上一頓操作之後，優哉游哉地享受著透過變形伸出四隻機械偽足的金屬輪椅將他穩穩帶到樓下，然後暫停幾秒，收起偽足，重新變回普通奢華版輪椅的模樣，然後突然加速，嗖地一下出現在客廳中央。

「親親~」石陸遠和坐在沙發上的長崎信對視一眼，剛才的怒發衝冠頓時變成了無比的委屈，「我見不得你親別人，你知道的。」

他腦子還算有點清醒，知道如果一上來就找混賬兒子算賬，肯定要惹寶貝親親不高興，所以硬的不能來，只能挑軟的下手。

長崎信原本隱現不悅的神色，果然有了些許緩和，目光複雜地瞪了他半晌，最終還是無奈地輕嘆了一口氣，起身把他從輪椅上抱到自己和兒子中間坐下。

石陸遠立馬嘚瑟起來，大爺似的攬著長崎信的腰，用志得意滿的眼神朝三個兒子示威，看看！看看！什麼叫真愛！什麼叫老江湖！這是我一個人的寶貝，你們幾個一邊兒搬磚去吧！

卻沒想到，屁股還沒坐熱呢，長崎信就起身走開了。

「親親！」石陸遠連忙一把抓住他的手，期期艾艾地問，「你去哪兒啊？」

長崎信摸摸他的臉，好脾氣地哄道：「你聽話跟孩子們在這裡等我，我和小山去隔壁說幾句話就來，嗯？」

石陸遠不說話，眼睛水汪汪地注視著他。

「……」長崎信被他盯得沒辦法，到底還是狠不下心來看他失望的神情，哪怕知道這副可憐相有八成是裝的，「你啊你！」

他輕嘆一口氣，無奈地笑著搖頭，朝他伸出雙臂，「來吧，我抱你。」

石陸遠喜滋滋地再次坐回輪椅里，猥瑣地不停摸著媳婦兒搭在輪椅上的小手，心裡笑得口水直流。

眾人集體別開視線。

簡直是辣眼睛的死亡終極版！

長崎信把顧北山單獨叫到小客廳，關上門，神態不復在外面時的輕鬆，凝重地道：」你現在的治療團隊里有我特地請過去的頂尖專家，他們每天都會向我反饋你的病情，你現在的情況並不算樂觀，你是知道的對嗎？「

石陸遠雖然也每天從石子苓那裡得到顧北山的情況，但是見到顧北山毫不猶豫地點頭，心裡仍是一沉。

長崎信看著顧北山明顯清減了許多的身形輪廓，眼裡滿是心疼和掙扎，但還是強迫自己必須狠心繼續說下去，」長崎家之前的事，你應該從放那裡知道了吧？」

顧北山臉色微變，像是突然明白他要說什麼，目光沉沉，神態不由自主帶上了抗拒的意味。

長崎信看見他這個反應，心裡越發愧疚自責，嗓音也控制不住哽咽了，「小山，你的擔心和捨不得，我都能感同身受。但現在你必須堅強理智地做出最正確的決定，這才是真真正正地在保護小江，是為了他好，你們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只要這一步走下去，走對了，你們就還有一輩子可以相伴相守。」

顧北山低頭看著手裡青色的陶瓷杯，透明的水面一望到底，毫無雜質。

可他心裡早就亂成了一團麻草。

進退維谷。

早在聽到長崎放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整個人就已經如臨深淵戰戰兢兢，可是他不敢表現出絲毫一樣，生怕以顧南江的聰明，會順著這些端倪和破綻，猜出他苦心隱藏的秘密。

然而他怎麼會不怕？怎麼能不動搖、不猶豫？

如果小江知道他的病情。

如果有一天他變得自己也控制不了自己。

是否要坦誠這個秘密，選擇進入療養院隔離治療？

該怎麼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