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的路走的要更慢一些，伴著呼出的白氣，一人一馬走在林間的小路上。

「馬兒啊，咱們快些走好不好？」梅九卿輕輕夾了夾棗紅馬的肚子，肚子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

棗紅馬沒理他，甩甩尾巴，繼續慢悠悠向城中走。

梅九卿無奈，趴在馬背上，餓得蔫了。

這馬兒怎得如此不聽話。

不遠處隱約傳來兵戈之聲，在空曠寂靜的樹林之中顯得有些突兀，梅九卿眯了眯眼，清醒了些，趕忙將棗紅馬拉住，「噓……」

梅九卿將細白的手指搭在丹唇上，然後翻身下馬，仔細聽了聽，「難不成是御林軍？」

梅九卿馬往林子里牽去，找了個微微凸起的土丘將馬兒藏好，「別出聲，我去看看。」

梅九卿摸了摸馬兒的頭，將韁繩栓好。

季冬的樹林里，除了滿地枯枝落葉，只有張牙舞爪的樹木伸向天空，要找個蔽身處不容易。梅九卿蹲在小土丘頂後，戴著披風的帽子，望著打鬥聲傳來的方向，果不其然，少頃便有人跑過來。

那人穿著御林軍的衣服，肩膀應該是中了一劍，一片深紅色，未蒙面，正借著樹木和地形飛快跑向這邊。

等等，他跑的方向似乎不對？

梅九卿看戲的表情逐漸凝固，轉身迅速跑下土丘，顧不上披風上沾了許多枯葉，手忙腳亂地去解棗紅馬的韁繩，可還是晚了些。

頭頂上載來衣袂被風吹動的聲音，梅九卿心道不好，鬆了韁繩撒腿就跑，結果沒跑出去兩步就被逮了回來。

「別動。」

耳邊響起那賊人的聲音，嘶啞低沉，梅九卿身子一僵。臉上擠出一個笑容，聲音有些顫抖地道：「大俠……我只是路過啊……」

「別過來，不然我就殺了他。」

梅九卿脖子上一陣涼意，身後的人按著他的肩膀將他扳過去，躲在他身後，一股血腥味混著汗味熏得他想吐。

追過來的御林軍見狀停下，迅速呈扇形將那賊人圍住了。

「嘶……」

梅九卿脖子一痛，感覺破皮了。

「別過來。」

「大哥冷靜……我是無辜的……」梅九卿向著御林軍的頭領苦笑，心裡思量著逃跑之策。

這什麼情況？不都是御林軍嗎？難道出了叛徒？還是有姦細混進去了？不大可能吧……御林軍體系如此嚴格，可是護著皇帝的，怎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閉嘴，老實點。」那賊人放低了聲音，動了動刀，溫熱的液體順著脖子流下，流到領子上，洇濕了藏灰色的大氅。

梅九卿身子僵住，咽口水都不敢咽，呼吸有些顫抖地道：「輕點啊……嘶……」

「你是什麼人？」御林軍的頭領眉頭擰成川字，盯著二人。

「我……」梅九卿眨眨眼，猶豫了一番，「我是應執遠少將軍之邀，來投奔他的。」

若是說是丞相之子，身份太尊貴，可能會被這賊人擄走，若是裝作平民，說不定這御林軍首領便不買賬，不顧及他的性命了，況且，他這一身裝束，說是平民，也太勉強了些。

執遠啊執遠，今日借你名號一用，若是有效，他日定找機會感謝。

「少將軍的門客？」御林軍臉色一變，凝重了些，「當真？」

「自然。」梅九卿不敢有大動作，只生怕身後的人手一抖，自己便要血濺三尺。

「都別動，放我走。」

御林軍首領明顯心有不甘，後趕來的弓箭手刷刷刷停在他身後，蓄勢待發。

賊人按著梅九卿的肩膀，將他向後拽。

梅九卿只覺得如被一個鐵鉗捏著一般，拖著他向後，只能腳步踉蹌地跟著，心裡盼著快點有人能救救他。

可直到那賊人退至百米開外，御林軍未有動作，也未出現什麼救人英雄。枯葉沾到披風上，腳被枯枝硌了一下，戳得腳底板生疼，白嫩的頸子上被劃出一條血色的扣子，滲出來的血早就染紅了衣領，看起來有些瘮人。

梅九卿任憑他拖著，忽然感覺肩膀上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推，遠處的御林軍也沖了過來，梅九卿摔倒在地上，才才反應過來，賊人已去，他仍平安。

梅九卿癱坐在地上，身上已被冷汗浸透，枯枝被他壓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公子，」首領走到梅九卿面前蹲下，伸出手，「可還好？」

按話本子里說的，這時應該是姦細反殺的好時機，或者是英雄救美的心動時刻。可惜，梅九卿既不是姦細，也不是姑娘家，這個首領也……

梅九卿捂著脖子擺擺手，抓著首領的手被拉起來。

「我送公子回將軍府吧，」首領從手下手機接過一塊細布，「我來幫公子包紮。」

梅九卿不敢有大動作，輕輕將手拿開，沒了刀刃的傷害，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只是看起來身為駭人。

「報告統領，姦細已經抓獲！」一名御林軍背著箭，從遠處跑來。

「可留了活口？」首領幫梅九卿將傷口纏好，畢竟一個習武之人，下手有些重了，弄得梅九卿眉頭直皺。

「回統領，那姦細見逃跑無望，服毒自盡了。」

「把屍體帶回去。」那名統領將細布打了結，後退一步拱手道，「林某這就護送公子去將軍府，順便向執兄賠個不是，未護得公子周全，還望公子莫怪。」

「林統領說的哪裡話，還要多謝林統領，鄙人才得以保全性命。」梅九卿用有些虛弱的聲音道，輕輕抬手回禮，其實脖子上不是很疼，但畢竟也是刀傷，怎麼著也不敢動作大了，怕結了痂的傷口裂開，「有勞林統領了。」

這人無非是信不過他的身份，留在將軍府的文人墨客屈指可數，更莫說是少將軍親自邀請的。說得好聽是要送他回去，不過是要驗證他的身份罷了。梅九卿心裡嘆了口氣，幸好說的是受執遠之邀，若是一時頭腦發熱，說是受了老將軍之邀，這事可就難辦了。

不過得想個辦法避開老將軍，只見執遠才行。

「公子這邊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