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段雲抬起頭，目光有些炙熱。

「莫用那種眼神看我，怪駭人的。」梅九卿淺笑著縮回手，向丞相府的正門走去。

段雲望著梅九卿，眉頭微微皺起，目光中的火熱褪去，三步並作兩步追上了梅九卿，將他攔在了距離正門不到百步的地方。

「怎、怎麼了？」梅九卿看著人高馬大的段雲，下了一跳，忽然想到他剛剛彎下的腰，下意識理了理自己的帽子，讓它遮得更嚴一些。

段雲見著梅九卿似受驚的兔子的神情，眼神柔軟下來，道：「我是你的段哥哥，對吧？」

「嗯，是。」梅九卿預感他要發動溫柔攻勢，向後退了半步，但心中也頗為無奈，雖然知道可能瞞不了多久，但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看見了。

這麼大的人了，還自稱段哥哥，不知羞。

可這話到底還是沒說出口，對段雲，梅九卿從小都不忍心出言噎他的。

「那受傷了為何不告訴我？」

「這不是……怕你擔心。」梅九卿抿了抿唇，可憐巴巴地望著段雲。

「你是怕我告訴老爺吧？」

「咳，你說是就是嘛。」梅九卿耳尖有些紅，「段哥哥不會告訴爹爹的吧？」

「待我回去看一下，不嚴重的話，就幫你一把。」段雲在梅九卿額頭上彈了一下，笑了笑。

「肯定沒事的。」梅九卿笑嘻嘻地拉過段雲的手腕，往丞相府的大門裡走。

段雲斂去眸中怦然桃色，漾起一片笑意，大步跟上梅九卿。

執遠仔仔細細包紮過的傷口自然是沒問題的，梅九卿念執遠包紮辛苦，沒捨得讓段雲把繃帶拆了。

段雲斟酌再三才答應梅九卿幫忙瞞著，確定真的沒事了才離去，臨走前留下了從祁黃糕點鋪子買回來的糕點。

梅九卿自然是喜笑顏開，祁黃糕點鋪子可是能跟京城第一樓媲美的糕點鋪子，隨比不上皇家御廚的糕點，但勝在名聲好。

而梅九卿，也是祁黃的常客之一，為了解饞溜出去買糕點忘了帶人也是常有的事——這也是祁黃糕點鋪子唯一的缺點，不接受預定，也不管送，只能派府上的下人去買。

遂這次，梅九卿也是極其淡定，根本未將整日未歸當回事，拆開了油紙便將裡邊翠綠的沾了芝麻的綠茶餅往嘴裡送。

可沒想到段雲前腳剛走，梅秋生後腳便至，身後跟著一名貼身的丫鬟，一身雪白的狐裘大衣，配上一張陰沉的臉。

「小九！」

「呃哎！兄長。」梅九卿嚇得手一抖，趕緊把咬了一口的綠茶餅放下了，起身站好了，抿著唇嚼嘴裡還沒咽下去的綠茶餅，三下兩下便咽下去了，惹得喉嚨一疼，眉頭微皺。

唇角還沾著芝麻。

「你今日下午去何處了？」梅秋生沒注意梅九卿換了立領的衣服，眉頭緊鎖。

梅九卿眨了眨眼，指尖抹去嘴角的芝麻，強裝鎮定道：「去城外的山上了。」

「城外？」梅秋生目光凝重了幾分，「途中可有見到可疑之人？」

「大冷天的，莫說可疑的，連個人都見不到……」梅九卿撇撇嘴，晶亮的眸子忽閃一下，抬眸望著梅秋生，似乎一下子來了興緻，「怎麼，出事了？」

梅秋生瞧著梅九卿，看著確實不想有事的樣子，眼神才柔和下來，將狐裘解下交給身後的丫鬟，道：「坐吧。」

桌上的綠茶餅，缺了一口，還放在油紙上，白瓷茶杯剛倒滿的茶飄著香氣。梅九卿唇角含笑，坐在梅秋生對面。

「昨夜皇宮進了刺客，今日御林軍里便查出了姦細，據說逃跑時朝城南的方向去了，好像還出現了傷亡。你的小涼亭不是就在城南，我怕你出事。」

「哦？刺客？刺殺陛下嗎？」梅九卿眉毛一挑，對於宮中之事還有點興趣，畢竟如今奪嫡之戰已經聞見了硝煙味，而爹爹又遲遲不表態，於是宮中的任何風吹草動，都顯得尤為重要。

「不，刺殺太子。」梅秋生緩緩搖了搖頭，端起茶杯輕嗅，唇角勾起一抹笑，「君竹泡的茶吧？一壺陳年的普洱，香味全散了。」

「用來解渴罷，這小妮子又不聽話，叫她不要拿好茶練手，偏要趁我不在糟蹋我的茶葉，」梅九卿苦笑著搖搖頭，小小抿了一口，「刺殺太子，倒是膽大。」

「是啊，可惜未查出是受何人指使。」梅秋生吸溜了一口茶，味道差得他直皺眉，趕忙將茶杯放下了，身後的丫鬟忍笑，眸子彎成月牙。

「兄長覺得，是何人指使呢？」梅九卿放下手中茶杯，抬眸望人，眸中興趣盎然。

「不可妄議。」

「嘁，有何不可，」梅九卿給梅秋生身後的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福了福身子，帶著身邊的小丫鬟們都退了出去，梅九卿挑起唇角，「隔牆……也只有我們的耳。」

「你啊……」梅秋生無奈地搖搖頭，隨即似乎想到了一些有趣的事，眸子亮了幾分，「跟兄長撒個嬌，便都說與你。」

梅九卿微微愣了，隨即目光怪異起來，上下打量起梅秋生來，「撒嬌？……兄長今兒是怎麼了，怎凈說些胡話。」

「小九，」梅秋生嘆了口氣，有些委屈地道，「你真是越發不可愛了。」

梅九卿眼珠一轉，笑容再次掛在臉上，去拉梅秋生的手，輕輕搖了搖，「兄長便告訴我吧，小九保證，不出去亂說。」

文人的手細皮嫩肉的，摸起來又細又滑。執遠的手卻是不一樣，薄薄的繭在手心，牽起來感覺怪怪的，但又很安心。

怎的突然想起他了……

「日後出門記得帶上人，年關將至，城中的勢力又要不安分了。」執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有些低沉，吐字清晰，似乎還隱約見到為他包紮時低垂的眉眼和彎下的腰。

「小九？」梅秋生另一隻手在梅九卿眼前晃了晃。

「誒，」梅九卿回神，鬆開梅秋生的手，笑容還在臉上，「這回兄長可以與我說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