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小說: 成雙客棧的二三事 作者:苏同歌 字數:2066 更新時間:2019-09-21 15:48:36
顧念楚聽後忍不住的點頭,眼睛放了光,隨即覺得自己這樣給掌櫃的留下八卦的印象實在不妥又連忙搖頭。
「果然還是個孩子。」陸成雙舒展了眉眼品著茶看向外面熙來攘往的人群。
念楚看他並沒有怪罪的意思,於是湊近了小聲的詢問:「掌櫃的,你好像認識她?」
說完她便有些懊惱,果然最後是好奇心佔了上風。
「並不認識,只是恰巧聽說過,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時你才不過四歲,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陸成雙眸色深邃了幾分,回憶起關於江萱的那件事:「當時距此地二十公里外的村子,曾經有一個女子被當時的大戶王福看上,意圖搶去做了填房,那女子卻為了愛人誓死不從,去告了他,以為將事情鬧大了便會有人站出來為她說話。
可惜她不知道的是,王福買通了所有參與此事之人,上告無門,走投無路,沒有人相信她。
即使是她的父母,也被人用五十兩銀子收買,她家中尚有兩個幼弟,這些銀子足夠他們衣食無憂十幾年,街坊四鄰看的都是談資和笑話,在他們眼裡,那姑娘只是一個不識時務的傻子,誰又能為了她冒險同鎮上最有勢力的人作鬥爭。」
陸成雙說到這停下,清抿了一口茶。
念楚實在好奇,忍不住催促:「掌櫃的,那後來呢?」
陸成雙放下茶杯,又道:「後來……後來那姑娘終究看清了事實,再無力反抗,終日被關在陰冷潮濕的柴房,王福知道機會到了,便在那柴房中,強迫了她,三月後她真的查出來了身孕,結果便是被浸了豬籠,那姑娘便是江萱。」
陸成雙垂了眸,看不清神色,念楚卻聽的極為氣憤握緊了拳咬牙開口:「那她愛的人呢?就眼睜睜的看著她這樣受折磨?」
陸成雙搖頭:「她的愛人,那個書生,死在了進京趕考的路上,生了急病,到死,手裡都握著江萱親手綉給他的香囊。」
念楚憤恨,她實在想不明白,怎麼會有人揣著這樣狠毒的心思,得不到,便寧可毀掉。又有些難過和無力,相愛的人怎麼卻沒有緣分廝守到老。
「小若,你要記住,這世間最難測的始終還是人心,人有慾望,為了一些聽起來荒謬絕倫的理由,可是會不擇手段,畢竟,每個人都是不同的。
王福根本不愛她,失了興緻便讓她浸了豬籠,根本不念舊情,或許對他來說,根本無情可念。
江萱後來僥倖活下來了,孩子沒有保住,她的青絲也卻轉瞬成了白髮,到了這附近的村裡,尋了一處舊宅隱姓埋名過生活。
醉夢這酒賦予那個人的,不只是一場幻境,是曾真實存在的,可誰能說在哪裡才是福祉的,或許對她而言,在舊回憶里才是最令她開心的。
如果開始意識不到那幾乎沒有醒悟的可能,如今江萱終於做出決定,只是想來求一場夢,夢裡的她,有人救,有人疼,也有人護她一生。」
陸成雙說完撫上她的發,神色柔軟了幾分,看了她一眼:「所幸你無需擔心,你既然已進了成雙客棧,我便會護著你。」
他向來並不是一個濫好人,他只想讓她記起他來,現如今一再的決定將她護住,不知對她又是福是禍。
陸成雙手心溫熱,這暖意也一瞬蔓延進了心底,念楚怔住在原地,她真的可以將仇恨暫時放下嗎?
「重新編織夢境?」念楚被陸成雙話里的這幾個字震驚到好奇問著。
陸成雙再不多透漏,神秘莫測的模樣,只對著念楚道:「以後,你會明白的,不過如果給你,你會喝嗎?」
顧念楚聽後嘆氣,陸成雙看著她的模樣帶著幾分傻氣的模樣,心情愉悅,眸中剎那間艷色飛揚,遮掩了所有的情緒。
陸成雙正欲轉身上樓,卻聽見念楚又糯糯開口,試探著低聲問道:「我如今什麼不想,我只想報仇。」
陸成雙斂了眉,語氣一徑溫和,眸色卻變得複雜,唯恐她鑽了牛角尖:「你家的事,我們幾人也是知道的,但你要相信,惡人有惡果,別擔心,也別多想,在這裡,沒人動的了你,報仇的事,我會幫你的。」
念楚點頭,她很能理解這段話,也很知道自己目前應該做什麼,但心裡卻總還想有一絲僥倖,還是想再看看他們。
「掌櫃的,我知道的。」念楚笑著,終究還是帶了幾分惆悵,有些事情,難得糊塗,難為清醒。
「太美好的夢境,總是容易讓人深陷,進去易,出來難。」陸成雙表面眉眼清凈溫和,眼神卻看著那乖巧的姑娘閃過一絲認真犀利的光。
有人欠她的,合適的時機他一定會討回來的。
阿酥走上前,接過陸成雙遞來的書冊,看著面前的兩人,又回頭看了看正忙著算賬的沈玥,少年清亮的眼眸中也閃過一絲無奈和不解,掌櫃的倒是會說,怎不見他將他的執念放下,這已守了這麼多年,修為也折了大半去,卻為何還不死心。
陸成雙回身上樓,再不讓自己多想,念楚坐在他剛才坐過的椅子上,看著杯中剩餘的茶葉舒捲沉浮,像是剛才那段故事中的離合悲歡。
耳邊依然嘈雜,顧九澤和阿酥在爭論著晚飯做什麼,沈玥依然在算那些複雜的賬目,飯菜香讓這有些神秘的客棧終是染上了幾分俗世的人間煙火的味道,念楚聽著卻前所未有的放鬆。
她此刻,彷彿又重新有了家人。
剛才的她也有一瞬想探究這個客棧這個酒背後的故事,她也曾想聽到圓滿歡喜一生,可世間事便是如此,又有哪個真正圓滿,從古至今,哀愁還不是大多相同。
她辯不清,也不想去費心,顧若舒了一口氣,她現如今只想將那些夢魘通通忘掉,她的家人,並不是想看到她沒有能力便去以卵擊石才拼了性命救了她,她會等,直到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護自己的時候再去報仇,這才是她微不足道,卻不可忽視的野心。
在那之前,她只想聽掌櫃的,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家,肆意的自在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