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卿……這是何意？」

這冒牌貨滿臉無辜，並不打算撥開陸與時的劍，反而越湊越近：「若是寡人的錯，寡人向愛卿賠罪。」

劍身極其鋒利，貼著皮膚輕輕顫動，陸與時遲遲下不去手，又問了一次：

「月滿衣，他們在哪兒！」

聽到這三個字，那人抬起頭，眼神似是驚喜，又或是委屈：「愛卿……。」

「別裝蒜！」

利刃終於劃破皮膚，血液沿著頸部向下，陸與時不去看他的眼睛，語氣狠厲：「我最後再問一次……他們到底在哪兒！」

那幻象仍然不死心，不顧頸間的傷口，手指緊緊攥住劍身：「若是這樣……能讓愛卿高興，寡人願意。」

陸與時撤回劍，突然打斷他撞上來的動作，扣住那塊已被割傷的皮膚：

「看來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氣氛突然間安靜下來，那怪物愣在原地滿臉驚愕，胸口突然爆發出一陣劇痛。

陸與時仍然閉著眼，手上的力氣越來越大，劍身完全沒入。

那幻象笑了笑，身影瞬間淡化消失：「我輸了。」

臨近午時，宋詡蹲在亭子里，拿袖子擋了陽光，對著天空觀察方向，試圖學著陸與時的樣子看天象找出口。

「見鬼。」十四拍了拍衣服上的浮土，給十五換上：「按理說，這破地方在天黑時應該能找到出口，可是我們幾個忙活了這麼久，一點頭緒也沒有。林子里還有個不人不鬼的傢伙，是敵是友也不清楚。」

宋詡揉了揉眼睛轉過身，把十五遞來的臟衣服放在一旁，深沉道：「如果姓陸的也在，說不定有戲。」

鈴鐺聲再次響起，由遠及近，幾個人頓時警覺起來，宋詡撿起地上的樹枝當做武器，舉在身前作防備狀：「你還來幹什麼！」

四周的景物像是被潑了墨，一瞬間恢復生機，野草破土而出，空氣中那股經久不散的焦糊味換成了花香。

如果忽略幾個人的處境，這地方的景色還算不錯。

陸與時提著鈴鐺，從林子里走出來，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怎麼是你？」

宋詡扔掉樹枝跑過去，目光落在他臉上那道濕漉漉的痕跡，驚訝的說不出話

「你……你這是？」

臉上那隻手還在輕輕的替自己擦去眼淚，陸與時一把抱住他，聲音有些顫抖：「我回來了。」

十四把下巴放在十五腦袋上，看著那兩個人緊緊相擁，不免感嘆：

「這姓陸的什麼來頭？」

十五乖巧坐好縮成一團，仰頭推開他的腦袋，答道：「據說是這壽州城的仵作，也是知府宋詡的舊相識。」

「舊相識？」

十四重新把他撈回懷裡抱好，輕聲吐槽：「依我看，這姓陸的不簡單，那宋詡也是太年輕。我這個外人都能看出來。可憐了那陸與時，欸。」

「你看出來什麼？」

小傻子仰頭看著他，十四忍不住揉了揉手底下的腦袋，挨了一記爆栗，扶著額頭又揉了一遍：「還打我，說你傻，你還真的看不出來。」

宋詡見陸與時抱了許久一言不發，試探著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沒事沒事，我們都活著。帶路的事，現在就靠你了。」

抬頭收回自己的情緒，陸與時拿起鈴鐺晃了晃，解釋道：

「這是我從幻象那裡拿來的東西。之前遇到個女人，手裡也有這東西，想必，這就是她尋路用的寶物。」

女人？

宋詡想到那山神給自己設的幻象，又是冰冷牢房，滿地蛇蟲鼠蟻，手腳還被鎖鏈磨破，一片血肉模糊。更是有獄卒朝自己潑水，毫不留情一桶澆下來。

那股滲透心臟的寒意還在，他一點都不想去回憶。僅僅是個幻象，自己差點破不了。

「又是她。」

陸與時聽著他嘴裡嘟嘟囔囔抱怨來抱怨去，扯出個難得的笑容：「讓他們跟上，天黑前，我一定能帶你們出去。」

「山泉竟落，海潮罷行……悠悠人世，孰求此聲……」

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音調憂鬱哀戚，四個人正靠在一堆石頭旁邊休息，宋詡被突然嚇醒，從陸與時懷裡跳起來：

「還來？？」

那山神終於現身，只是從半空緩緩落下，左腕上缺了串鈴鐺。

她瞧著陸與時，露出個滿意的笑容：

「能殺死幻象逃出來，你是我見過的唯一一個。」

陸與時擋在三人面前，面色不善：

「論起實力，這裡的確是你的天下。可你別忘了，既然能進來，我們就一定能找到辦法出去。到時候，別怪我一把火下去，燒光你這些破木頭。」

「嘖。」那少女咋舌道：「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沒想到……都是裝出來的？」

宋詡吸了口氣走上前，給自己人撐腰：「關你什麼事？」

十五也走過去湊熱鬧，掐著腰，擺出和他一模一樣的姿勢：「我們可不是你能得罪的人。」

陸與時還沒反應過來，手裡的東西忽然消失。山神笑了笑，晃了晃手腕，那串鈴鐺重新回到自己這裡。

「我可以放你們出去。」

陸與時走上前：「條件是什麼？」

「條件是……」

她忽然沉默下來，雙眼滿是狡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