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屁！」

沒等廖青山發作，柳沂見就收回自己戲謔的眼光離開了。他只是想過來告訴他別忘記複位禁用行動設備，否則網管發現了就別想有好果子吃。卻不想撞見了這一幕，他就暗搓搓站在牆角看完了最後一個視頻。

原來，不是親兄弟啊。

柳沂見心情大好，完全將廖青山的獰髯張目拋在了身後。

廖青山憤怒的看著顯示屏，柳沂見的話在他的耳邊迴響不絕，怒火也漸漸平息。

不是就說不是，為什麼要這麼生氣？何必跟滿嘴跑火車的人一般見識？

廖青山只是不知道，自己一旦被戳中心思就會動怒，他討厭自己隱秘的想法人盡皆知的感覺。

我怎麼會喜歡那個慫貨，廖青山暗罵。可是應如是那邊現在是個什麼情形呢？他回家了嗎？

沒想到超市叫來了警察，應如是看那陣仗嚇得有些傻了，他一個三好學生，什麼時候這樣被警察盤問過。

警察叔叔不苟言笑的，「超市經理說你偷竊超市內的物品，是否屬實，你承認嗎？」

應如是膽怯地搖了搖頭，「我沒有。」

被指控者否認，那麼就該取證了，證明這個嫌疑人有罪的證據，「負責人是誰，帶我們去確認一下監控。」

「不行！」這兩個字幾乎脫口而出，未經任何思考，應如是沒有想過這兩個字一說，將他置於了何地。

周圍人指指點點的，這小偷就是他，跑不了了。

警察依然沒什麼表情，「確不確認，不是你說的算的。」

應如是急了，眼淚在眼底翻湧，但他努力剋制著不讓它流出來。他沒有做錯，更不能哭，否則看笑話的更覺得他有罪了。他只是擔心看完監控的警察還給了他清白，但另一個人會因此背負罪名。

應如是抖著聲音說，「我是未成年，司法保護，第七條，公安機關、人民檢察院訊問未成年犯罪嫌疑人，詢問未成年證人、被害人，應當通知監護人到場。我有權利聯繫我的爸爸過來，請給我電話。」

不怕人犯罪，就怕懂法的聰明人犯罪。幾個圍觀的人竊竊私語，看著這個少年犯了錯還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唏噓不已。

警察考量了一下，讓人把手機遞了過去。

應如是非常艱難地描述了一下自己的處境，應嘉言在電話那頭幾乎傻掉，於是放下手頭的工作，和張佩瑢火速趕了過來。

夫妻倆蒼白著臉撥開人群，看見應如是低著頭站在人群之中，他從來沒有見過兒子這麼失去自尊的樣子。

應嘉言激動地護住應如是，「你們警察就是這麼辦事的嗎！他還是個孩子，先不說他有沒有犯錯，還沒有弄清楚之前讓他在這裡給人家指點謾罵，這樣做合適嗎！」

為首的那個警察頭頭似乎認識應嘉言，忙笑意相迎，「是應先生啊，這是你的兒子？」

應嘉言厲聲道，「有什麼跟我的律師談，如果讓我們協助調查，請再通知我們，我們一定積極配合，但是現在，請讓我帶孩子離開這。」

那個經理嘲諷道，「有錢有勢的人就是不一樣啊，警察見了都得低一頭，家裡這麼有錢的樣子，犯得著出來偷東西嘛，可不是有什麼心理問題，不偷點東西手就癢吧。」

張佩瑢怒視那人，「你嘴巴放幹凈些！我們小是品學兼優，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我相信小是不會做這種事！」

應如是臉色慘白，他抬起了頭，直起了腰板，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承認過偷了東西，他也是有骨氣，甚至倔強的人，這種屈辱，他不願意受，更不必受。

他抬起頭，逼視著一直在對他冷潮熱諷的經理，「您哪隻眼睛看到我偷東西了？您要是說得出來，那好，跟我們一起去警察局，畢竟您是唯一的目擊證人。」

那人倒不示弱，「我是沒有見到，可還有監控不是，你要是腰桿挺得直，何必推三阻四的。」

剛剛去值班室確認過監控的警務員跑回來對頭兒說，「超市恰好有一個監控壞了，一直沒修，其餘的監控顯示，這位並沒有偷盜行為。」

經理瞬間打臉，笑容在嘴角抽了一抽，但還在為了自己的面子反擊道，「老天幫你，或者是你偷東西都成家常便飯了，知道哪裡的監控壞了，就在哪裡下手，那毛巾出現在你的包里，總是事實，你賴得掉嗎？」

應如是從容地笑道，眼裡冷意襲人，「我買了這麼多東西，一時拿錯，或者塞錯了地方也是可能的事，對於它莫名其妙出現在我包里，我也非常不理解，這種情況，我付給你們這件商品的錢就是，畢竟我是無心的。」

「你一句無心就完事了，偷了就是偷了，再怎麼狡辯也是偷了！」

應如是暗笑，這經理正在一步步上鉤。

「好，就算我賴不掉，我有錯，但我最後都會是無罪。第一，你沒有證據，第二，我受法律保護，對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實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針，堅持教育為主、懲罰為輔的原則，對違法犯罪的未成年人，應當依法從輕、減輕或者免除處罰。這位經理，你聽清楚了嗎，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想讓我認這種莫須有的罪，不可能，並且我就是被定性為有罪，也不會因為這樣惡性極小的事件而遭受處分。」

那經理的三觀似乎被刷新了，一副這天底下沒有王法的樣子了。

然而應如是光是做到這樣，並不能算以牙還牙。

「可是你不同了，在沒有確鑿證據可以指控我有罪的情況下，你一口一個小偷的，已經對我的名譽造成了嚴重侵害，在場的所有人都是證人，我完全可以起訴你誹謗。再者，你一直咄咄逼人，好歹圍觀的人都保持著觀望態度，而你卻一再出言中傷我，很難不讓人認為你是故意設計構陷我。不過我與你無冤無仇，只是在你冤枉我的時候情緒激動辯解了幾句，你不必至此吧？」

「你胡說什麼！」那經理見警察完全沒有偏袒自己的意思，知道自己現在已然處於不利的位置，急得一通亂吠。

應如是乘勝追擊，「大家可以想一想，我買了這麼多東西，就缺那一條毛巾的錢嗎？我沒有什麼怪癖，大家也看到我不像家境窘迫的人，更不屑偷竊之事！剛剛我一時情急，不讓警察叔叔去看監控，是因為我出了一點糗事，剛剛超市混進了一個變態，對著我暴露了下體，並且試圖想要衝過來，我當時嚇哭了，作為一個男生，我覺得這樣非常丟人，所以本能地不想讓他們查看監控。」

應如是並沒有遇見暴露狂，他只是看見有人撞見了暴露狂而已，當時廖青山還想衝上去逞凶出惡，只是那暴露狂跑的太快，廖青山的見義勇為沒有得以順利進行。

人群中有人附和，「是是是，確實有個暴露狂，都快嚇死我了。」

更有人指責起了超市，「也不知道這家超市什麼保安系統，連個變態都請不出去，在這兒逮著人家一孩子不放，有這閑工夫怎麼不報警抓暴露狂？」

那經理臉上紅一陣青一陣，應如是作出無辜的樣子，繼續說，「當時那個暴露狂衝過來，我就拿書包打他，拿著推車裡的東西扔他，他才跑開了。我慌亂之間，撿了地上的東西就趕緊離開了，現在想來，很有可能是那時候不小心把毛巾裝進了書包，自己卻不知道。非常抱歉給你們超市添了麻煩，但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被變態嚇到，然後還被超市這麼冤枉，我真的是百口莫辯。」

周遭的人紛紛開始同情起應如是來，有個大叔說，「我看這孩子眉清目秀，五官周正的，怎麼看怎麼不像會貪圖你一條毛巾的人。我看這事兒八成是個誤會，我是剛剛一直看著他們爭辯的，這孩子被人這麼冤枉，一句無禮的話都沒說，真是不錯了。而且願意讓他們檢查，自己主動把書包翻出來，試問哪一個小偷會這麼傻？我見他看到書包里有條毛巾的時候也傻了，我就知道他不會是小偷的。」

「就是啊，散了吧散了吧，這家超市就是看人家好欺負，自己的利益大過天，我來這裡兩次，兩次碰見暴露狂，這家超市該不會是暴露狂開的吧。以後咱們別來這家了，瘮的慌。」

這年頭面相是個好東西，相由心生，長得好看些就是便宜行事。應如是從來不想利用自己人畜無害的樣子博取別人同情，但關鍵時刻特殊對策，反正他沒有幹過這事，他便要維護自己的清白才是。

看來這下連警察局都不必去了。

那經理咬牙切齒的，終於不再說話，這一場戰役中，應如是憑著七寸不爛之舌，沒有掀起任何硝煙地完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