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沂見把自己的電腦放下，就開始操作主電腦，「大家看自己的電腦熒幕，按照我的演示聯網，老師今天有點事，你們自由上網，待會兒誰連不上跟我說，處理完我就要離開了，班代記得維持下紀律。」

廖青山難以置信地瞄著柳沂見，這貨怎麼會是微機老師？巧不巧還是他的老師！怎麼看也就比他年長幾歲而已！

他忽然想起那天在網吧，他嘰里呱啦說的一堆他聽不懂的東西，怪不得他會電腦，還會的那麼出神入化，走哪兒還都拎著他那破電腦。

應如是有些好奇柳沂見了，一個老師，表面上衣冠楚楚堂堂正正的，怎麼私底下是個混混，身後還跟著小嘍啰，在網吧里橫行霸道，活脫脫的地痞流氓，騎機車，還帶著一把不知道真的假的槍。

柳沂見完成操作，「有誰沒連上的嗎？」

全班只有廖青山和應如是兩個走神了，所以也只有他們兩個沒有看清楚操作。

應如是只好怯怯地舉手，「老……老師，我沒連上。」

柳沂見難得地笑了一下，下了講台，走到應如是身後，躬下身體，握住應如是的滑鼠，好在應如是收回了手，只是他感覺被柳沂見緊緊箍著，身上淡淡消毒水的味道都無比清晰地聞得到，於是有些不自在。

大概是從醫院趕回來的吧，也不知道柳如故怎麼樣了。

這樣想著，應如是悄聲便問了，「老師，柳如故還好嗎？」

柳沂見操作的手突然頓住，半天才敲擊了一下滑鼠，「很好，下午手術。」

他沒有問應如是怎麼會知道，因為他覺得應如是本身就是一個很神奇的人，只是讓應如是知道了他和柳如故的關係，多少還是讓柳沂見感到一絲忐忑。

廖青山從夾板的縫隙極目監視，氣的牙癢。操作一下，需要把應如是往懷裡摟嗎！要是這裡沒人，是不是該抱一塊兒了！

「老師！」廖青山不爽地大聲叫道，「我的也連不上！」

柳沂見面無表情地看過去，「憑自己本事不聽的課，那就憑自己的本事連上網。」

卧槽？這貨夠雙標的啊！

還未等廖青山發作，柳沂見看了下手錶，簡單吩咐了兩句紀律問題，便提著包匆匆離開了。

大家看著廖青山染缸似的臉色，只覺好笑，更加覺得一張帥氣的臉是不能得到男老師的憐惜的，只有軟萌可以。

應如是覺得廖青山今天頻頻碰釘子，肯定心情跌倒了谷底，應如是想了一下還是站了起來，有些不忍心地說，「哥，我會，我教……」

「不用。」廖青山冷冷地打斷他，向旁邊的女生看了看，「喂，你會嗎？」

女生有些受寵若驚，臉紅著說，「啊？哦，我會……」

廖青山故意把頭湊過去，就差靠著女生的肩膀了，故作一臉認真虛心求教的樣子，雖然看著電腦，但眼角餘光俱是應如是越來越暗淡的表情。

應如是黯然地坐下，盯著電腦沉默不語。

杉景碰了碰他，「別理他，故意氣你的。」

應如是搖了搖頭，「沒事，是我想多了。」

杉景嘆了口氣，這兩個人的愛情長跑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拍成連續劇估計得放八十集，跟意難忘一樣再分個好幾季。

頭疼。

「這個，需要家屬簽字。」

醫生把手術知情同意書遞給柳沂見，柳沂見逐字逐句地看完了，但還是遲遲沒有下筆。

「柳先生？」醫生叫了他一下。

柳沂見回過神，筆尖挨上紙面的時候，他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他儘力握住筆桿，還是落不下一筆。

醫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緊張，安慰道，「柳先生，我不敢向你保證手術一定沒有風險，但是這個風險極低，你不用擔心。」

「是，我知道。」

醫生笑著說，「據我所知，你也不是第一次陪你侄子過來住院了，但每一次你好像很不在意似的，但其實你比他還要緊張吧。」

柳沂見笑笑，「我哪兒有緊張。」

說完快速在紙上籤下了自己的名字。

「拜託醫生了。」

「沒事。」

醫生臨走時，柳沂見還是說了一句，「醫生，你一定要讓他活著見到我，這個世界上，我是他唯一的親人，對於我來說，他也是。」

柳如故的病床朝著手術室推去，柳沂見靜默地在床邊跟著。

即使只是換個支架，即使醫生一再囑咐手術風險並不高，但此刻躺在病床上的柳如故，還是緊緊抓著床單，身體崩成了一根弦。

他好害怕自己還沒進手術室，心臟就因為超負荷而罷工了。

「叔叔……」

柳如故到底還是脆弱的孩子，面對這樣的關頭，還是無法控制自己向他唯一的親人求救。

「怎麼了？」柳沂見的聲音難得的溫柔。

「我……有點害怕。」

柳沂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心臟的跳動彷彿跟柳如故開啟了同樣的頻率，於是遲遲沒有說話。

直到被推進隔離門的一刻，柳沂見握了握他的手，「睡一覺很快的，我在外面等你。」

鬆開手時，柳沂見手心的溫度轉瞬即逝，柳如故閉上眼睛，有淚水一下躥出了眼角。

我真沒用。

柳如故一向好強，等他在回想起今天的樣子肯定要氣死了，怎麼能向柳沂見那個傢伙示弱。

可是那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彷彿他短暫的離開只是稀鬆平常的事，還是令柳如故感到巨大的力量和安心。

當他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他看見柳沂見逆光站著，雙手緊握，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看不清他的眉目，卻顯得那麼孤獨，比躺在推車上的他，孤獨一萬倍。

柳如故忽而覺得暢快了不少，彷彿這些年受的委屈，都悉數奉還了似的。

看著手術中的紅色標牌，柳沂見來回踱步，終於忍不住走到樓梯間去抽煙，夾著煙的手指完全不受控制，就是抖個不停，任他怎麼用力，就跟中了風似的。

煙抽完，只剩煙蒂了他都忘記扔掉，等燙到手才趕緊滅掉丟到垃圾桶里。

這時手機突然響了，空曠的樓道里讓人一下心驚肉跳。

柳沂見接通，「喂……」

須臾，眉毛便迅即擰到了一塊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