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山在餐桌上把大家都弄得不愉快之後，自己倒像是沒什麼事的樣子。

坐在腳踏車後座的應如是輕輕捏著廖青山的衣服，「哥……」

「嗯。」

應如是小心地說，「是因為爸爸嗎？」

廖青山沉默了一下，回道，「嗯。」

「對不起。」

「你道什麼歉？」

應如是仰著頭，看著哥哥陽光下像刺蝟一樣的短髮閃著金色的光。

「是我自己有一種背叛的感覺，背叛我爸的感覺。」

廖青山不知道是因為騎得太快，還是今天的風太大，吹得他眼睛生痛，溫熱的眼淚在紅紅的眼眶裡蓄積，他努力讓它們都乖乖地待在裡面。

應如是聽出他聲音里的悲傷，想了一下，岔開了話題，但是這個話題又令他難以啟齒，「哥，我好像生病了……」

廖青山一個手剎，應如是撞到他寬闊的背上。

廖青山回過身，「生病？生什麼病？頭上的傷發炎了是不是？」

說著就要察看他的傷口，應如是忙攔住他，「不是，就是……就是我昨天晚上突然醒了，發現大腿和肚子上……有……有……」

「有什麼你倒是說啊？」

應如是低著頭，一副得了絕症的樣子，「有黏糊糊的東西。」

廖青山愣了一下，表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繼而越發痛苦，「這可怎麼辦，這下完了，你這麼年輕就……」

應如是猛地抬起頭，腦袋裡轟然響了一下，「哥，是吧，我是生病了是吧？是那種很難治的病嗎？」

廖青山的演技爐火純青，就差掉兩滴眼淚了，「怎麼辦才好……」

應如是繃緊的身體反倒鬆懈了下來，微笑著說，「哥，對不起，我以為我可以一直陪著你，直到你在這個家，真正地快樂起來，沒想到，有這個信心的我卻沒有足夠的時間了。」

「噗，噗噗，噗噗噗……」廖青山再也憋不住，哈哈哈哈開始狂笑，笑得腳踏車零件都要給他震脫落了。

「傻子，你那是遺.精啊，遺.精！國中生理課沒學嗎？而且，你都多大了，才開始嗎？傻子的話，腦袋發育的不夠，身體也跟不上嗎？哈哈哈哈哈！」

「遺……遺.精？」

應如是看著笑得眼淚直流的廖青山，怒顏赧色，面紅耳熱，適才的所為正如廖青山所說，像極了一個傻子，不對，他就是一個傻子。

傻子瞪著廖青山，真正感到了無地自容，跳下車，背著書包就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跑遠了。

「喂！你不坐車了？」廖青山看著越跑越遠的應如是，漸漸止住了笑，「不是吧，生氣了？」

老子就開個玩笑啊喂！

廖青山蹬起腳踏車就猛追著他，可沒想到應如是的腿力矯健，居然先他一步到學校了。

回到教室的廖青山瞅著坐在位置上氣喘吁吁的應如是，小心地坐在他旁邊，應如是的臉上都是汗，白皙的臉通紅一片。

廖青山嘿嘿笑了一下，「喂，生氣了？」

應如是並不是生氣，是覺得自己書讀得那麼多，卻活得像個傻子似的，這種事說出去怕是要給人笑話死，所以覺得羞愧。

廖青山見應如是不理他，只好放軟語氣，「別生氣了蚪蚪小可愛，要不你笑我一下，我初二就開始了，有什麼大不了的。」

應如是臉更紅了，只好埋著頭記筆記，卻是一個字也沒記到心裡去。

廖青山噘著嘴，看來軟的不行，只能來硬的了。

「你再不理我，我就把這件事告訴杉景，讓大家一起樂一樂。」

這招果然對應如是見效，應如是急道，「哥！」

「喲，不裝啞巴了？」廖青山乘勝追擊，「不想讓我說出去也可以，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放過你。」

「什麼？」應如是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沒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訴你。」

廖青山看著應如是不安的樣子，笑得如花似玉。

你這下，可算栽到我手裡了。

廖青山看著班導唾沫星子直飛，完全沒有心思聽課，百無聊賴，只好撐著腦袋看應如是，看看他是怎麼聽得下去的。

起初只想一瞥，廖青山卻不想看了很久。

應如是側臉的輪廓很完美，微長的睫毛撲閃著，專註的聽著課，不時低頭做下筆記，午後的陽光撒在他身上，像是給他鍍上了層金色的袈裟，而廖青山，則是尖牙利齒，正流著口水的妖精。

真好看。

廖青山十足的自戀狂，可還是由衷地在心裡這麼讚歎著，這讚歎倒沒有帶著羨慕的意味，反像是只有他可以看著這麼好看的人而油然而生的驕傲感似的。

「哥，你在看什麼？」

廖青山一下收回自己的目光，「我在想，什麼樣的人口水才會扯那麼長。」

昨晚的噩夢還歷歷在目呢。

「什麼？」應如是顯然沒聽懂。

而廖青山想起昨晚那個偷來的吻，不禁有些燥熱，「聽你的課去吧。」

「你也要聽。」

略帶命令的口氣，這個老師應如是還當上癮了。

廖青山卻很聽話地拿起了語文書，看來這個學生在老師的威嚴下多少還是有敬畏心的，廖青山如是解釋，事實上只是為了掩蓋做了虧心事的心虛罷了。

應如是無奈地低聲說，「書拿倒了……」

廖青山撇撇嘴，「我們學霸就是這麼看書的。」

應如是笑笑，也不管他了。

廖青山躲在語文書後面，繼續觀察著他。

應如是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小山丘似的喉結上下滾動，粉色的舌尖舔了一下嘴唇，殘留下晶瑩剔透的水珠，閃著廖青山發直的眼光。

廖青山想起了什麼，吞了吞口水。

「喂，我渴了，給我喝一口。」

「你自己不是有嗎？」

廖青山看了眼自己還剩半杯水的杯子，裝作不小心打翻，水灑了前座郝翊一身，郝翊驚地帶著桌椅發出巨大的聲響，廖青山心想這下一箭雙鵰，還報了仇，心裡可樂了。

班導皺眉，「課堂上幹什麼？安靜安靜！」

郝翊回頭死命瞪著廖青山，牙齒咯咯作響。

應如是抽了好多衛生紙遞過去，「對不起啊郝翊，你趕緊擦擦。」

郝翊接過紙，「你為什麼要替他道歉，這種人渣。」

「說誰人渣呢？再說一遍，看老子不抽死你！」

廖青山沒想抽他，就想殺殺他的氣焰，應如是急了，「哥，你少說兩句吧，本來就是你的錯。」

廖青山孩子氣地別過頭，表示並不想與你們一般見識。

郝翊看了看應如是，又瞪了瞪廖青山，總感覺這兩個人跟兄弟這個詞有著千差萬別，這種不合常理的差別讓他心裡的不痛快更加強烈了。

廖青山說，「現在我可以喝口水了嗎，快渴死了。」

應如是遞過去水杯，「服了你了。」

廖青山美滋滋地接過，轉了一圈瓶口，彷彿打探到了應如是的唇紋似的，閉上眼睛輕輕把唇就著那痕跡印上去，想像著他溫柔地和自己接吻。

如沐春風，沁人心脾。

我真他媽變態。

廖青山心裡咯咯咯樂個不停，成功把自己給樂壞了。

應如是停下筆，看著一臉淫蕩的廖青山，猶豫地說，「哥，你不覺得……你很奇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