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如是想了想，鄭重地點了下頭，「嗯。」

至少對你對我，都是一件好事。而且不用每天克制著自己對他的喜歡，對於應如是來說，可能會更輕鬆。

只是輕鬆未必同於開心。

廖青山絕沒有想到他會這麼說，愣了半秒，臉上頓時黑雲壓城。什麼意思，老子辛辛苦苦學習想要跟你在一個班，居然是我剃頭擔子一頭熱，自作多情了？

廖青山臉色難看，未再和他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走。

杉景卻火急火燎地從人群里扒拉出來，叫住廖青山，「喂！學霸！」

廖青山充耳不聞，學霸這種稱呼怎麼可能是叫他的。

「廖青山同學！」

廖青山這才頓住腳步，緩緩轉身看著一臉流光溢彩的杉景，「叫我？」

「不叫你我叫誰？」

廖青山剛被羞辱了一番，杉景這個不識趣地還一口一個學霸，擠破腦袋往他槍口上撞。

「想死嗎？」

杉景才不想吃他的拳頭，趕緊解釋道：「你自己去看啊！優秀榜，前一百，有你的名字！」

路過的郝翊聽見，不無譏諷地說，「杉景，真的假的，別眼花看錯了讓人家難堪。」

廖青山反應過來，將郝翊推開，「邊兒去。」

廖青山極盡嫌棄的樣子令他惱火，但他吃過廖青山的虧，一向不敢對他輕舉妄動。

聞言過來的應如是一眼在最後一欄里掃到了廖青山的名字，不可思議地喃喃道：「哥……真的是第一百名。」

廖青山細細審視著自己的名字，一筆一畫，反反覆復，終於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嘴角淺淺上揚，又克制了下來，保持著不以物喜，寵辱不驚的樣子。

廖青山裝模作樣輕嗽了兩聲，「照我的水準，這也是發揮失常了，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廖青山嘴上這麼說，心裡已經有個小人在淚眼滂沱地叩拜文曲星了。

杉景目瞪口呆地拍了拍小手。

應如是沒憋住，笑了起來，「得了吧。」

廖青山乜斜著眼，眼角掛著譏誚的笑意，「你不是說和我不同班你會開心嗎？現在我十有八九還是要賴在你班上了，你該哭才對，笑什麼？」

應如是聽畢便斂了笑，又恢復了一副愁雲慘淡的樣子。

廖青山心裡一陣不痛快，我到底哪裡得罪這個臭小子了！

「哼。」短暫的音節從廖青山的鼻腔里丟出來，然後回了教室。

郝翊「切」了一聲，對他神氣的樣子表示不屑。

應如是心裡不住地嘆氣，他在哥哥那裡的好感度大概為負值了，什麼時候飽和，什麼時候就該勢如水火了。他的本意並非如此，他只要兩個人相安無事，和和氣氣，可是他總是把握不好那個度。

廖青山的一舉一動都能讓他波濤起伏，他又不能辟穀成仙，成為無喜無怒的聖賢，凡人會有的千愁萬緒，他都有，並且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傷腦筋啊傷腦筋。」柳如故跟個孤魂野鬼似的飄然而過。

「傷什麼腦筋？」郝翊看著神神叨叨的柳如故問道。

柳如故說，「郝翊，你喜歡吃蘋果，蘋果也喜歡被你吃，但你擔心吃了蘋果它會疼，蘋果也怕你根本不喜歡吃它，你說這傷不傷腦筋？」

郝翊兩眼發直，想了一會兒非常無聊地作了應答，「我才不管那麼多，我喜歡吃蘋果，就要吃了它，管它情不情願！」

柳如故一把勾住郝翊的肩，「不錯啊，覺悟挺高的兄弟。」

一旁的杉景也早已參悟，壞笑著補充道，「不像某些人，瞻前顧後，畏首畏尾，優柔寡斷，到時候我看蘋果壞了，人又餓死了，該怎麼辦？」

應如是臉上一時紅一時白，「人又不是非得吃蘋果，找別的東西吃自然餓不死！」

說完便在三個人的灼灼目光中溜了。

柳如故長吁短嘆地拍了拍郝翊的肩膀，「香蕉，你的機會來了。」

說完便和杉景擠眉弄眼地飄然遠去，剩郝翊一個人雲里霧裡，不知所雲。

廖青山雖然情商低，但不代表他十足的蠢。

應如是刻意和他保持距離，似有若無地迴避，表面上看起來對他謙和有禮的，實際上是敬而遠之，泛泛之交不就是如此，可他是他哥，何以淪落到這種地步？

廖青山一千個不解，一萬個不高興，根本想不出自己哪裡得罪了他，自從期中考試過後，應如是就對他不冷不熱的，他原以為是他沒考好，心情不佳，可現在看來，絕對是他在心裡生他的悶氣，和他鬧彆扭。

這種不知道自己哪裡做錯，又被別人無緣無故拉入黑名單的感覺，快要把廖青山給逼瘋了。

可他的尊嚴告訴他，絕不去問他，他自認為自己沒做錯什麼，幹嘛要先低頭？

於是廖青山單方面地和他開始了冷戰，確實是單方面，因為應如是的行為根本不是他想的那個意思，應如是一如既往地和他說話，開玩笑，根本看不出有哪裡不對勁。

可廖青山的直覺告訴他，就是有哪裡不對勁，就好比眼神，那種潘金蓮看著西門大官人的眼神不見了，反而看著他像看著武大郎，不對，可能連武大郎的燒餅都算不上。

應如是完全不知道他山路十八彎的心思，只求自己掩飾地再好一些，別再讓任何人看出端倪來，這樣就不會給廖青山帶來不好的影響。就讓他一個人陷在泥潭裡，至於廖青山，幹幹凈凈地浮在水面上就好。

他覺得陷在泥濘里的他骯髒不堪，唯有這一點偉大的情懷，還能支撐著他在泥沼里偷得一點呼吸。

就這樣相持了半月，俞川中學籃球賽如期而至。

「哥，你參加嗎？」

廖青山玩著從應如是那裡霸佔來的手機，面無表情地回道：「不參加。」

「為什麼？」

「沒興趣。」

應如是見識過他在體育課上打籃球的風姿，如果參加比賽，一定可以為班級角逐榮譽，本想再勸一勸，想想罷了，多管閑事只會顯得自己過於在意他。

廖青山也以為應如是還會再好言相勸，畢竟他跟自己不一樣，格外的有集體榮譽感，然而卻沒想到他這麼尊重自己的意見，氣得按手機都加重了力道。

前桌的郝翊又很合時宜地丟過來了小紙條，應如是展開一看，笑意盈盈地回了什麼，又扔了過去。

一來一往，好不親密。

廖青山雖然盯著手機，可他們「暗通款曲」的舉動，他的眼角餘光俱是看得一清二楚。

廖青山頓時火冒三丈，啪嗒一下關了手機，重重摔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