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青山以前最討厭的就是來鄉下住，因為沒有網吧，連個老虎機都沒有，每天巴望著回城裡，可這一次和應如是一起，居然生出了就這樣永遠在鄉下住下去的詭異想法。

可想歸想，時間飛快，他們還是辭別了外婆，長途跋涉回到了高樓林立的城裡，應如是那單純無害的表情也隨著擁擠的車水馬龍，漸漸變得冰冷起來了。

應如是知道，他不能放任自己的感情逐流，就讓那場永遠無法對外人說道的告白，像醒來後的夢境一般慢慢消失吧。所以他又戴上了對一切包括廖青山都漠不關心的假面，每天生活在疲累的作秀中。

入冬的第一場雪如期而至，鉛灰色的雲層下大雪紛揚，帶著西伯利亞吹來的寒流呼嘯盤旋。

應如是他們也迎來了高一的最後一場期末分科考試，但班裡還是該玩得玩，該鬧得鬧，熱火朝天，看似是極其重要的考試，實際上對於大部分人來說，繼續待在實驗班還是掉到普通班，都沒差，這場考試或許只對應如是這樣優秀的人來說是重要的。

然而應如是雖然是在學習，但是對他來說，學習是自發的行為，他也沒有多看重這場考試，只是當做一場普通考試對待，因為像他這樣極其優秀的人，一定是留在實驗班的，自然沒有多餘的擔心。

班代徐璟則不同，她卯著勁要留在實驗班，不然她一個品學尚優的人沒考進，多讓人笑話。而且，光她一個人考上還不行，她還要忙裡抽空，督促另一個人。

當徐璟把親手織的圍巾遞給廖青山的時候，廖青山正在打遊戲，完全沒注意徐璟那雲嬌雨怯的樣子。

「青山，這是我……我自己織的圍巾，送給你。」

廖青山正在絕殺，幾個手指恨不得飛起來，完全自動屏蔽掉外界的任何聲響動作，於是場面一度十分尷尬。

應如是想要幫他接過，但覺得不太好，只好碰了碰廖青山，「哥，徐璟找你。」

「啊？哦。」廖青山瞥了眼徐璟，繼續盯著自己的手機，「有事？說。」

徐璟看了眼不好意思的應如是，眼裡滿溢著不高興卻又極力壓制的樣子。怎麼，他叫你，你就聽見了？

徐璟扯了扯嘴角，盡量語氣平和，「這個，給你，快期末考了，你抓緊點學習。」

在外人看來，徐璟的話沒什麼毛病，畢竟在廖青山受傷的時候，兩個人形影不離，如膠似漆的，同學們早就認定他們在早戀了。可是在廖青山看來，這個女人奇怪至極，老子學不學習，關她什麼事？

但廖青山多少懂得人情世故，目不斜視地說，「謝了，你把圍巾放我桌上，我現在騰不出來手……哎喲卧槽，推塔啊！」

應如是扶額，看來有這點人情世故不如沒有。

徐璟氣急，臉上霎時紅了一片，把圍巾丟在桌上就快步離開了。

「哥，你這樣……不太好。」

「我怎麼了？」

推塔成功，廖青山滿意地放下手機，伸了伸懶腰。

「徐璟她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那又怎麼，我允許她喜歡我了？」

應如是被噎了一下，真是心疼徐璟，怎麼會喜歡上這樣一個人渣。

「你一定在罵我是人渣吧？」廖青山笑意盈盈地瞥著應如是，「那我換個說法，你允許我喜歡她嗎？」

應如是頓了一下，「我……」

我有什麼不許的？

可應如是說不出口，移開了視線，假裝奮筆疾書。

「你不說，就代表你不許，你也是個人渣，人渣就不要教育人渣了。」

什麼時候廖青山這麼能言善辯了，應如是還真不知道怎麼反駁，細細想來，還有那麼些道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個道理真是從古至今都適用。

微機課，大家雖然明白外面下著大雪，又是期末了，柳老師肯定不來了，但還是滿心期待地看著門口，希望來的不是班導。

柳沂見踏進教室，放下電腦，抄起粉筆，在黑板上寫了大大的兩個字。

「自習。」

教室里由喜轉悲，一陣哀嚎。

柳如故嘁了一聲，「裝什麼老古板，還不是要放電影給我們看。」

柳沂見點了點桌子，「別嚎了。」又指了指前排的同學，「去把門關上。」

說著，投影幕布便垂了下來，同學們的眼睛立刻放了光，激動地直拍桌子。

「噓——」柳沂見嚴肅地說，「不許出聲，否則電影咱就別看了。」

這招立即見效，教室里一瞬安靜，只要不用學習，做什麼都是開心的。尤其是在該學習的時候偷得清閑，更有一種反叛的心理被助長的滿足感。

柳如故的同桌驚嘆道，「你怎麼知道老師要放電影給我們看？」

柳如故笑而不語，從他進教室里第一眼就開始瞥投影有沒有插電源的時候，他就猜到了。

柳沂見做每一件事都要有計劃性，讓一切都在他的預見內的臭毛病，柳如故自然再清楚不過了。

然而柳如故，大概是他生命里最無可設防的意外了。

電影放到一半，突然出現男主醉酒強行把女主按在床上的場景，柳如故本沒有多少興趣，但瞥見這一幕，還是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想起了某個畫面，眼神不受控制地朝柳沂見看了過去。

很巧，柳沂見也沒想到電影里有這一幕，臉色有些難看的望向了柳如故。

視線相觸，相互燙了一下，又迅速移開了。

柳沂見按了快進，跳過了這一段，下面不免又哀嚎了兩嗓子，但隨著情節的進展，很快那哀嚎便偃旗息鼓了。

柳如故低著頭，想起了期中考試那個風雨交加的夜晚。

柳如故單方面達成了當晚柳沂見給他補物理以應對第二天考試的約定，可是柳沂見並沒有按時回家。

柳如故伏在沙發上，房間里一燈如豆，昏暗無比，漆黑的眼眸就那樣睜著，玄關有一點響動他就動一下，可那隻是大雨將至前風聲的響動。

滴答，時針指向十二，柳沂見大概是不回來了。

柳如故還以為他們可以達成某種和解的默契，自上次鬧矛盾，他離家出走，他們還沒有正經坐下來好好談一談，柳如故本來這次，是想低個頭認個錯的，他不想再以劍拔弩張的方式和柳沂見兵刃相見了。

他不想再恨柳沂見了，恨一個人太累，他也不想對柳沂見再存有不該存在的非分之想，今天晚上，他一來是想和解，二來是想割裂他們之間那逾矩的感情。

可是一切都因為柳沂見的失約，無法訴諸於口了。

裂缺霹靂，室內一瞬煞白，隨後是一聲驚雷，玄關的門被推開，有風裹挾著濃郁的酒氣向室內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