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故趁著廖青山去廁所噓噓的空檔，湊到應如是身邊，「喂，我可是觀察你倆一上午了，說，發什麼了什麼？」

坐在後面的杉景立馬放下漫畫書，豎起了耳朵。

應如是心虛地說，「我倆？我和誰？」

杉景說，「當然是你家那位哥哥，別裝傻了。」

應如是頭疼，怎麼這兩個朋友跟人精似的，「我哥？我們怎麼了？我們沒怎麼啊……」

柳如故眯著眼睛搖搖頭，「你們分明發生了什麼，從一大早開始，你們之間的氣氛就非常之詭異。」

杉景不禁讚歎，「你是屬狗的吧！不過……你這麼一說，我倒是也覺得奇怪了，兩個人雖然不怎麼說話，但是一下課廖青山就去幫你倒水，上課也不做別的小動作，也不接老師的下巴，你要說廖青山轉性了我是不信的。」

「莫非……」柳如故眼裡閃過一道光，立即眉開眼笑，「你跟你哥表白了？」

「我靠！」杉景壓低聲音尖叫，「應如是你可以的啊！他怎麼說？看這樣子，是答應了？不對……」

柳如故也覺得不對勁，「是的，不對，要是他答應了，這兩人沒必要處得跟外人似的，廖青山一反常態，還補償似的跟你獻殷勤……」

杉景立馬換了一張哭喪臉，無比悲憫地看著應如是，「小是是，原來是你告白失敗了，怪我們瞎激動，你一定很難過了。」

柳如故附議，拍了拍應如是的肩膀，「沒事的，依我之見，廖青山那傢伙絕對是對你有好感的，否則拒絕了你不會還要照顧你的心情，端茶倒水跟前馬後的，明顯是覺得愧對你，這或許是個好時機，拉近你們之間的距離，慢慢得自己大概也分不清是因為對不起你才對你好，還是真的想對你好了，然後充分發揮你的魅力掰彎他，把社會主義兄弟情一舉轉化成愛情！」

杉景不由地撫掌稱讚，「柳如故，你這種人在電視劇里一定會活到最後的。」

「那可不。」

應如是早就趴在桌子上感到頭大，如果損友是個專業，大概這兩人已經修到教授的級別了。

應如是反擊道，「柳如故，你還是想想怎麼面對你家親戚吧。」

說完朝教室門口使眼色，柳如故看見柳沂見，立馬坐直了，然後瞪了應如是一眼，飄然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裝作沒看見任何人的樣子。

應如是還沒反擊完，對著杉景說，「還有你，趕緊讓人家回去吧，天天下課過來堵你，你就是憋一膀胱尿都不出去，你不怕自己憋壞了，我還擔心人家學長在寒風中凍感冒了呢。」

杉景瞥了眼窗外，學長也正看著他，鈴響後走廊上行人無幾，他總算看得真切，學長清澈的眼眸里滿盛的笑意，讓杉景打了個寒戰，隨即面紅耳赤起來。

杉景回過頭，看著自己的漫畫書，學長正壁咚著學弟，嘴唇漸欲靠近，然而學弟突然反壓住學長，蠻橫地吻上了學長。

杉景一下合上了書。

再怎麼說，杉景都覺得自己應該是這樣的學弟啊！

學長朝杉景這邊揮了揮手，即使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還是覺得滿足。杉景的餘光里終於沒了學長的身影之後，才鬆了口氣。

原來應如是，才是那個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人物啊！

這節本來是微機課，可是期末將至，柳沂見照例寫了兩個大大的「自習」便離開了。柳沂見前腳剛離開，班導就過來坐鎮了，說兩個人沒串通好，學生們打死都是不信的。

老班清嗽了兩下說：「來同學們停筆，老師簡單說件事。」

見到老班如此鄭重的樣子，學渣們都從睡夢中掙紮起來了。

「很快，本學期就要結束了。期末可能就像你們偷偷喜歡的人，一邊盼望著他儘快到來，一邊又害怕他來的時候，你們是蓬頭垢面，毫無準備的樣子。所以為了喜歡的人，我們應該時刻準備著才是。」

下面一陣笑聲，對於「喜歡」這個詞尤為敏感的廖青山和應如是微不可察地動了一下，廖青山悄悄看了一眼應如是，淡淡得沒什麼表情。

哪怕也偷偷看我一眼也好啊。

廖青山擔心應如是不喜歡他，但他其實更擔心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的剖白，得不到對方的一點在意，哪怕是介意也好，然而應如是仿若毫不在乎的樣子，讓他的一切悸動和緊張都變成笑話了。

「本學期的期末考試可以說是十分重要，因為他們關係著你們是否還可以繼續留在實驗班，優勝劣汰，適者生存，很殘酷，老師也不喜歡這樣的競爭方式，好像透過一場考試把人分成優等差等，儘管事實上的確在成績上有這樣的差別，但老師說實話，老師一丁點也不喜歡。但老師不喜歡，並不能讓整個學校的體制跟著我一起不喜歡，所以老師也很無奈。」

一些成績稍差的同學把頭低了下去，包括坐在廖青山前排的郝翊。雖然自己憑藉國中的努力進入了高中的實驗班，可是山外有山，還是要被篩子抖落下去，逃不出被篩選的命運，這一點認識讓他們感到沮喪。

廖青山看著低頭的郝翊，心裡突然生出了一絲不快。他大概是唯一一個徹頭徹尾的學渣，卻憑著關係戶空降實驗班的，難怪一開始郝翊就對他抱有敵意。廖青山的出現，讓一些人的努力變成了蒼白無力的掙扎，讓他們的努力變成了笑話，這是廖青山不快的原因，對自己的不快。

「但是，這次考試其實也不是那麼重要，實驗班又如何，普通班又如何？你有學習的信念，你有上大學的理想，並為之付出努力，我相信無論你身處什麼樣的境地，你都會往上爬，而不是把你放進污泥濁水的地方，你就會同流合污，和泥沙俱下。惡劣的環境往往造就人才，只要你保持自身的清白。但是我們普通班哪裡算得上惡劣的環境，同樣有優秀的老師，友愛的同學，是比惡劣的環境好一萬倍的環境。所以不必恐懼，老師送你們一句話，希望你們將來不管在什麼地方，做些什麼，只要是你認為對的地方，做對的事情，都能想起這句話並相信老師，事物有一個亘古不變的定律，那就是一切都會朝好的方向發展。」

老闆在黑板上洋洋灑灑寫了一行字，「既來之，則安之。」

同學們喃喃念讀，若有所悟。

應如是終於不再無動於衷，偷偷看了一眼廖青山，他正盯著數學書，不知道在想什麼。

既來之，則安之。

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既愛之，則用力愛之呢？

應如是這麼想著，窗外下起了大雪，俄頃伸到樓上的老槐樹枝便被覆上了一層皚雪，兩隻麻雀撲騰著落在枝上，墜了些許瑣屑。

兩隻麻雀相偎著，好似互相取暖。

應如是歪著腦袋，看得出神，似乎看出了幾分「既來之則安之」的哲理來。

而目不斜視的廖青山早已坐不住了，內心歡喜地冒泡。

他在看我，他在看我，他在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