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味廖青山並沒有停止。

無奈應如是和他同住一個屋檐下，躲都沒處躲。並且當著姜管家等人的面都毫不收斂眼裡的愛意，常常語出驚人，令他們的老臉都沒地擱，但是倒也從沒有懷疑過什麼，只當他們兄弟倆的感情日益好了。

冬至這天，張佩瑢招呼他們一起包餃子。廖青山這個懶鬼自然沒有多少興緻幫忙的，只是見應如是過去幫忙，趕緊腳底抹了油似的沖了過去。

廖青山胡亂包了幾個露了餡兒的，見應如是埋頭包著餃子，小心捏著餃子皮的樣子賊可愛，又忍不住想逗他，湊在他耳邊說：「你猜我是愛豬肉餡的餃子還是牛肉餡兒的？」

應如是心思一動，恐怕廖青山又想套路他，「我不猜。」

廖青山不幹，「你猜嘛你猜嘛！」

應如是被突如其來的撒嬌弄得頭皮發麻，只道：「愛牛肉餡兒。」

畢竟你就是一個大豬蹄子，本是同根生，不該喜歡吃豬肉的。

應如是這麼想，心裡覺得可樂。

廖青山眼裡泛光，搖了搖頭，「不，愛你。」

廖青山在應如是的耳邊說的極低，低到只有應如是能清清楚楚地聽到那幾個字。應如是以為自己已經聽慣了廖青山的爛俗情話，已經百毒不侵了，可還是心跳加速，頭腦昏脹，心底里燃起的火花在臉上炸開絢麗的色彩來。

應如是心虛地看了看正在廚房忙碌的張佩瑢，心裡的愧疚油然而生，和廖青山拉開距離。

「哥，我也問你一個問題。」

「行。」

「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麼嗎？」

應如是低著頭，明明是冬至的節氣，外面天寒地坼的，他的手心卻生了層薄汗。

廖青山也莫名緊張起來，「什麼？」

「想要你離我遠一點。」

廖青山眼裡的光頃刻灰暗了些，但並未消失殆盡，因為咬著牙，頜線顯得尤為明顯，「你知道我不是一個好人，所以我不會成全你的。」

「你不要這樣。」

廖青山手裡的餃子遭了殃，被捏的臟腑都爆裂開，「你說過，不靠近我是你沒辦法做到的事，我和你一樣，不是無所不能的人，我也有做不到的事，讓我不要喜歡你，我做不到。」

「哥，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尋我樂子找我新鮮都可以，但別開這種玩笑，我們是不一樣的人。」

應如是說完就起了身，預備去廚房幫忙。

我們是不一樣的人，又他媽是這句話！廖青山怒火中燒，說到底，他是養尊處優的少爺，我只是在外面撒野慣了的毛小子，自一開始的相遇，從他在我的臟手上鎖定目光的時候，他就認定了我們是不一樣的人。

身份不一樣，教養不一樣，階層不一樣，從頭髮絲到腳後跟都不一樣，這就是應如是不能接受他的原因，是嗎？

廖青山眼裡淹沒著無窮的黑暗，他的心底里分明知道應如是不是這樣的人，可就在此刻，不知道是與生俱來的羞憤與自卑作祟，還是覺醒起來的自尊，讓他在那個瞬間擁有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只是那個想法很快在理智的克服下偃旗息鼓了。

可能是過於緊張，應如是起身時又是一陣眩暈，廖青山扶住他，壓制住心裡的不快，笑著說：「剛說完絕情的話，又這麼示弱，我真的會以為你是在欲擒故縱的。」

應如是扶住桌子，舔舐了一下幹燥的嘴唇，覺得自己可能是最近被廖青山搞得心猿意馬，睡眠質量大打折扣，才精神不濟到這種程度了。

「我去休息一下。」

「嗯。」

應如是蓋上被子，心裡有些難過。

為了和他在一起放棄了實驗班，如今又百般拒絕他，這樣折磨自己一點也不合算啊。

就這麼糾結著，懊惱著，腦袋變得越來越沉重，漸漸睡了過去。

醒來時，惺忪的眼前現出一張廖青山地大臉，嚇得應如是驚叫一聲，一下蒙住了被子，緩了半晌才探出小腦袋，嗔怒道：「哥，你幹嘛啊？」

「餃子好了，看你睡得這麼好，沒忍心叫你。」

應如是皺皺眉，擔心適才睡覺的時候有什麼醜態被他看到了。

廖青山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笑說：「你的臉上有點東西。」

「有什麼？」應如是摸了摸嘴角，生怕流的哈喇子都幹成尾跡雲了。

「有點漂亮。」

應如是愣了一下，恨不能捶胸頓足，鼻子囔囔地說：「哥，你真的夠了。」

「所以，你能幫我個忙嗎？只要你幫我這個忙，我就再也不說這些吐了吧唧的話了。」

應如是的耳朵有救了，眼裡不禁有了希望的火苗，「什麼忙？」

「幫忙快點喜歡上我。」

應如是如被雷擊，怎麼被耍這麼多次還是不長記性，羞憤交加，於是被子里的腳按捺不住衝動，朝廖青山踢去。

廖青山眼疾手快，抓住應如是的腳踝，朝著腳底板就是一頓猛搔。

應如是還沒掙扎兩下，那腳底心傳來的癢就將他徹底擊敗了。

「哥哥哥，我錯了，我錯了！」

「錯哪兒了？」

「不該暗算你！」

「不對！錯在你不喜歡我！」

應如是被搔爬地滿床滾，眼睛緊閉，牙關也跟著緊閉，就是不對廖青山這句話作出回應。

可是不敵惡毒的廖青山的摧殘，實在太難受了，只好言他：「哥，你再不放開我，鬧出動靜該把阿姨招來了，到時候你更不好解釋！」

「用不著解釋，我直接坦白了，也省了許多麻煩步驟。」

應如是心裡咯噔一下，依廖青山地性子，他真的能做出這種不計後果的事，於是更不敢大喊大叫了，額頭上愣是憋出了細密的汗珠。

就是這麼逼他，哪怕說一句話討他開心，事後完全可以憑著被逼為借口不作數的，應如是都不願意。

「好，哥哥不弄了。」

廖青山停了動作，真的感到傷心了。　　

應如是大口喘著氣，淚眼朦朧中，看到廖青山灰敗的臉色，和那一雙讓人心疼的受傷的眼神，遏止了應如是的呼吸。

而後腳背傳來微弱的柔軟的觸感，直到廖青山抬起頭，那溫柔的一吻帶來的酥麻感才強烈地席捲全身，最後刺入應如是濕漉漉的眼底。

大概此生想忘也忘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