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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離]月光訣

    「若哪日王上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王上,我想要什麼。」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這天下,至於我想要什麼,想必王上,也不願再知道了。」 本文長篇全員向,主執離,副鈐光仲孟,正劇向,接三十集無縫續寫。

    第十三章 芳華如夢·撒潑與成長

    小說: [執離]月光訣 作者:凤灵 字數:2761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0:26

    ——天璇——

    先是攻其不備。再是用計水淹,天璇以最小的損失大獲全勝。哪怕天權尚有太傅等人坐鎮,從昱照山支脈往北進攻尚不是時候,但如此規模的勝利,已足以震撼天下。

    出計的仲堃儀被封為上卿兼右將軍,所有天璇出征的將士均受封賞,甚至,天璇王城還舉城連賀三日,處處張燈結綵,好不熱鬧。

    天璇王宮,擺宴三日,以天璇王陵光飲酒最多,同宴朝臣三番五次都勸諫不動,最後也只能暗中派人保護,任憑王上耍性子,不顧已至夜色的時間,硬是喊一輛馬車拉出宮,到城外的國士陵墓去。

    「你們不許跟來。」

    「王上⋯⋯」

    「都給孤王滾開,聽見沒有!」

    王上一醉,平日里溫和柔善的脾氣便半點不剩,目眥盡裂,青筋突突,凶得彷彿要將人生吞活剝下去。內侍們得罪不得,只得唯唯諾諾答應著,遠遠候在後頭,由著王上抱著半滿的小酒罈,跌跌撞撞踩過草叢,晃著身子往陵墓深處走去。

    好久沒有來過這片陵墓了。

    一直都不敢來。

    夜黑無辰,陵中昏暗,根本辨不清石碑上的字。素手從每一方石碑上緩緩撫過,顧不得草葉掛了下裳,顧不得踉蹌著走了多遠,一個人彷徨著,只為尋找那個人的安眠之處。

    摸到第四十二方石碑時,終於覺到了熟悉的名字,那名字深深地鐫刻在這方石碑里,刻痛了心,刻痛了淚。

    指尖從石碑上字的每一筆每一畫上撫下來,伴著如此不可一世的天璇王輕輕的話語:

    「愛卿,孤王⋯⋯來看你了。」

    將暖的東風柔柔吹著,拂過他散如飄絮的長髮,卻沒有帶來半點不歸人的回答。抬起頭,合上眼,再酸再痛的淚都忍了回去。

    每一次來這裡,他都這麼說。

    公孫活著的時候,他從來沒有去過他府上;現在公孫不在了,他不知道自己來這裡弔唁有沒有用,可他知道,若不這麼做,他一定會後悔。

    「這裡的風沙好大,孤王失態,你不要又來怪罪孤王才是。」緩過勁來,陵光在石碑前歪坐下去,苦苦彎了彎嘴角,「今日的風光,孤王過去半生都不曾有過,可孤王一點都不稀罕。孤王稀罕的東西⋯⋯你知道,是什麼嗎?」

    傾下手中半壺的酒,在地上倒作一線。黑夜中看不清花草,只依稀辨得草葉為傾下的酒所壓彎,形同枯萎凋零。

    「有一天,丞相帶著一個人來見孤王,那個人帶著滿心的誠意,可那時,孤王只顧著一個人的憂思,竟把他當做了裘振⋯⋯」

    「之後孤王還覺得,那人真是個傻子,在這樣的時候還想來取悅孤王。那個時候,孤王啊,總是想,縱世間有君子萬千,都不會再有裘振那般與孤王同心交心的人了⋯⋯」

    「後來,孤王發現,他還真是個剛正而聒噪的傢伙,用了不下十種說法來勸孤王振作。孤王真的很煩他,很煩他說什麼,惟願孤王做這盛世之君⋯⋯」

    往事入目,漫天星辰寥寥的黑暗裡,是潭水一般的歲月靜好。陵光抬眼望著,不禁微微笑了笑:「可不知道為什麼,漸漸的,孤王越來越把他放在心上,總想著⋯⋯要是哪一天孤王不在了,沒了孤王的庇護,他那樣的人,會不會忘記入冬多加一件衣,會不會連自己得罪了誰都不知道⋯⋯」

    許久沒有落過的眼淚,終於穿過虛空落下,塵埃不起。

    「其實,這些都是託辭。是孤王,都是孤王自己,離不開他⋯⋯」

    喉頭酸得很,心頭痛得很,再有千言萬語,都已是半個字也道不出了。

    眼淚如泉湧出,滾滾而下,模糊了那一場場夢回中見過無數次的容顏。

    「長享盛世⋯⋯盛世之君⋯⋯」

    「盛世之君⋯⋯哈哈⋯⋯」

    低低的呢喃,似是嘆息,又似是自嘲。跌跌地扶著石碑站起,淚眼在黑暗中努力辨認著石碑上的名字,末了,他竟在突然間大笑起來:「愛卿啊愛卿,孤王已經佔領了昱照山支脈,滅了天權五十萬大軍!現在,天璇是天下至盛之國,現在,孤王是這盛世之君了,孤王是了啊!」

    「可你呢?你為孤王這個盛世之君做過什麼?你只是給孤王心裡添了一個洞,一個永遠都填不上的洞!」

    「你是孤王的臣子,犯下這等滔天大錯,孤王還沒有定你的罪,孤王還沒有讓你死,你這麼輕易就死了,太便宜了你!」

    「你給孤王滾回來!滾回來啊!!」

    空空的酒罈自手中猛然摔落,狠狠摔到石碑前的石階上,哐啦便成了一地碎片。

    夜色下冷風呼呼,砭在臉上,生生刺痛。風還是沒有帶來不歸人的回答,還是沒有。

    可風,吹落了最後一滴淚。

    醉過了,瘋過了,哭過了,淚便盡了。黑夜中辨不清石碑上的字,以後,也不需要辨清了。

    淚盡了,便當什麼都沒有發生。天璇之王,所有的懷念和脆弱,從此全數藏匿抹殺,永不再示於人前。

    他還是不可一世的盛世之君,還有著肩上不可推卸的責任。

    還有著,自己心裡對兩個不歸人許下的誓言。

    惟願吾王,長享盛世。

    「愛卿,孤王定勵精圖治,還你一個天璇盛世。」

    「孤王以後⋯⋯不會再來了。」

    ——???——

    阿離離開後,執明曾想過,若在最初時他沒有遇見阿離,未必不是幸事。

    至少那樣,自己仍舊是天權的守成之君,不理朝政,無憂無慮,混吃等死;而阿離,也會永遠都是最初恍如謫仙的阿離。

    遇見了,便依戀,便牽掛,便滿眼裡滿心裡都是他,到最後,終於忘記了自己。

    依稀有零落破碎的夢境閃過,總是那一抹紅衣漸行漸遠。可他的腳,卻被無形的力量鎖在原地,半步也走不得,就這麼看著那一抹勝過漫天雲霞的艷紅一點點遠去、一點點變小,再一點點消失,到最後,什麼都沒有留下。

    而他,只能這麼看著。

    眼窩脹疼得很,酸澀得很,卻幹得沒有淚水可以流;想試著喚一聲,張開口,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怎麼可以走?

    問不出的問題,答不得的答案。

    脆弱的夢境破碎,映入眼簾的是刺目的光芒。腫脹酸澀的眼終於能睜開一線時,依稀看到一抹大紅在帳幔外的影。

    正如最初的那日,燈火朦朧下,他遠遠就一眼望見的那個紅衣少年。

    ⋯⋯

    慕容離是第一次親自見識什麼叫大驚小怪。

    回想起來,他看到執明躺在血泊中時,幾乎沒有站穩。直到他踉蹌著走上前,發覺執明底下的血大多都是別人所流、而他不過是胸前遭了個並不致命的淺傷時,方才稍微鬆了半口氣。

    雖是淺傷,但由於長時的浸泡,幾乎沒有恢復的跡象,所以他才會血流不止。於是暫且撒了傷藥,便徑直將他背起,去路上經過過的一處草屋休養。

    三天的照顧,每日的換藥、煎藥、喂藥已是常事,可因著失血過多,執明還是未醒。

    照顧他的這些日子,一切安寧得好像仍舊在天權一般,只是那討巧賣乖的傢伙不會說話、不會笑、也不會動,無人知道他什麼時候才可以醒過來,也可能……就這麼睡著,永遠都不會再醒來。

    第四天清晨,窗外鳥聲切察,慕容離順手拿來四日沒碰過的鏡子一照,險些一個手抖。

    鏡中人面容憔悴,眼角泛黑,臉色蒼白。何存半分當年驚艷天璣立國大典時的模樣。

    因他那時是伶人,後來又需要取悅於執明,便總是如女子般畫些妝容。如今想來,自己留在執明心中的印象,似乎都是那樣的。

    他若醒來,看到這樣的自己,會失望吧。

    幸而出來時帶了一些,可再好的脂粉,都掩不去眉間頹然。他早已回不去那時的模樣了。

    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蓬頭垢面。於是梳洗了頭髮,紮上髮髻,抓著發簪來來回回地試,可總覺得不合心意。

    毫無預兆地,背後忽然越過來一隻手,覆上他握著發簪的手背:「阿離,怎樣都是好看的。」

    哪裡落下驚雷,哪裡降下花雨,哪裡西升朝陽,哪裡綻放煙火,慕容離凝著握住簪子的姿勢,怔怔地不敢回頭,朝夕如幻夢,剎那成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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