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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離]月光訣

    「若哪日王上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王上,我想要什麼。」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這天下,至於我想要什麼,想必王上,也不願再知道了。」 本文長篇全員向,主執離,副鈐光仲孟,正劇向,接三十集無縫續寫。

    第三十三章 一如初見·全tm是套路

    小說: [執離]月光訣 作者:凤灵 字數:3043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0:27

    秦陰城之約,是在城外不遠的一處舊宅里。

    選在此處,一是隱蔽,難以為天璇所知;二是,這宅中有一座三層小樓,小樓正對著湖光亭廊,恍惚間,竟有幾分向煦台的舊景。

    這一次先到會盟之地的,自然是慕容離。打點布置,也皆由隨侍宮人一手完成。宅子雖不如宮殿寬敞豪華,卻也雅緻精巧,夜晚點一盞細燭,聽著露水點點、風聲幽幽,連批閱奏摺和聽取密報這等事,竟也變得脫俗起來。

    明日,執明便到了。

    羽瓊香,昱山茶,古泠蕭,他與執明之間,只需要這些物事就足夠。什麼天下,什麼征伐,步入了這小小一方舊宅,便全是虛無。

    正挑揀著要用的茶葉,庚辰忽然如風一般閃入,在他身前半跪下來:「王上,天權那邊的局勢,屬下探查清楚了。天權十萬重兵緊隨天權王,就坐鎮於邊境,甚至還呈包合之勢。一旦此處出問題,怕是可以立即拼殺過來。」

    纖長的手指碰在茶葉上頓了一頓,半晌,才慢慢地縮回來:「……他能來,已算是對寡人極大的信任了……咳咳……重兵威脅,那是本分。」

    庚辰面露憂色:「既有重兵陳境,哪怕分毫風吹草動過去,都於我們不利。王上……該如何下手?」

    「有重兵是一回事,那重兵會不會聽,又是一回事。」語氣雖如一貫平淡,卻隱約間有幾分顫抖,「天權王室本就眾多,覬覦那王位的人自然更多,去年執華之死,不忿之人又豈止是執華一家。左右不過因執明大權在握,他們無力抵抗而已。」指尖撫過片片茶葉,「明日,我不過是收一張網罷了。」

    這張網,籠罩整個鈞天之土,到最後,終究還是沒放過天權。

    執明縱有才華,但畢竟多年未涉朝政,如今一心撲在如何開疆拓土、壯大天權之上,自然而然,就忽視了自己國中的黨爭。

    先王數子,執明因嫡而立,而其餘或長或賢的庶子、乃至先王的其餘兄弟連半分機會也無,王族不平之心早已存在。而去年在他的引導下,執華因意圖弒君之名被抄家,更助長了王族和朝臣中的人心動蕩之勢。

    原本,這也沒什麼,畢竟實權是在執明手上。

    可,若是執明不在了呢?

    那天權,便是下一個啟昆帝手中的鈞天了。

    而他慕容離手中的鈞天,尚且也還人心不穩,亂世之中,有才之人隨時都可能轉投他國;稍有變故,百姓也極有可能棄之而去。可若是諸國皆亂,唯有他的鈞天固若金湯,便是人心有再多不滿,也只會專心效力於他。

    ——瑤光,復國,天下,大興。

    入秋寒氣刺喉,卻不得不合上眼深深吸納幾次。懸在半空的手,也握得愈來愈緊。

    想到此處便罷了,不敢再多想,不能再多想。

    不讓庚辰直接去天權,是因為他還想聽一聽,執明的意思。

    主動選擇幫助陵光,這才能借商討的由頭將執明招來秦陰城。一步步都是他下的棋,一步步都是他謀劃的,怎能此時再回頭。

    遖宿已滅,天璇已亂,天樞已衰,天璣已歸,只差這最後一步,這整個天下,便可盡歸瑤光。

    他用阿煦的性命活著,用所有瑤光王室和將士的性命活著,不就是為了完成這些麼?

    能有什麼留戀。

    更何況,那個人,早就變了。

    稍稍緩過勁來,慕容離悄然拭去眼角瑩亮,向庚辰攤開手:「拿來吧。」

    這一回,庚辰卻猶如沒有聽到一般,默然跪在原地,動也不動。

    慕容離咬了咬唇:「拿來。」

    庚辰微微抬頭:「王上,你當真要——」

    慕容離竭力維持著語中冰冷,死死盯著燭火,並不看他:「他已對我存了滅殺之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有何不可?」

    他的話是這麼說。可隨主如此之久,庚辰早已聽得明白,他說的話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假意。

    遞上小小玉瓶的剎那,他看到慕容離的手,指肚捏得泛白,手背青筋暴起。

    可那隻是剎那。血色的袖,也只在下一剎那便掩了這一切。

    瑩白透亮的瓷瓶,如雪一般純潔無暇。可所有謀劃所歸,也只在這麼個看似不起眼的白瓷瓶里——

    牽機毒。

    牽機藥者,服之,前卻數十回,頭足相就,如牽機狀。

    彷彿時間都在此刻凝滯,慕容離就這麼看著它,久久沒有動作。

    上一回在天璇,他也用過這個毒。哪怕最後他及時將混了解藥的假死藥滴入茶水,可公孫鈐嘴角噙著血、抬眸望他時,那寒心到骨子裡的眼神,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他曾以為,自那以後,自己再也不會用這種手段。

    他曾以為,哪怕他算盡天下人,也不會算到那人身上。

    可他以為,終究不過他以為。

    「阿離,你看。」

    「王上讓我看什麼?」

    「看著本王,本王不高興!」

    「管他是一人還是一國,為了你,我負天下人又如何?!」

    可那註定是一句蒼白的話語。

    胸腔中陡然湧上劇烈的疼痛,帶著腥味的液體在喉頭暈開,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撕裂了。

    眼前忽明忽暗,慕容離捂著心口,終於抑制不住,往前躬身猛咳,竟當即便在案上咳出一灘血來!

    瓷瓶自手中滾落,染了案上紅得發烏的血漬,彷彿牽出一線天際紅霞。

    「王上!」

    庚辰大驚失色,見他身形不穩,立刻便來攙扶,另一隻手在衣衽中翻出救急的藥瓶,倒出一粒為慕容離服下。

    近日王上中毒得越發厲害,這藥只能頂一時之用,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會應了那句,不出半年,便如同廢人。

    明知有毒,可他的王上還是日日焚著羽瓊香,日日戴著那根燒火棍一樣的檀木簪子。

    為何呢?

    「哈哈……哈哈哈……」

    無力的笑聲,初如喃喃,到最後竟成了低頭大笑,夾雜著聲聲撕心裂肺的悲愴和痛楚。

    那樣痛的感覺淹沒世間,淹沒天地,太過深入骨髓、太過凄慘絕望。

    玉人持簫,管中隱刃。

    漠看烽煙,素影孤。

    ——翌日——

    馬車上的聒噪,幾乎要蓋過車輪轆轆之聲。

    「莫瀾,你看本王這身衣裳好不好看?阿離會嫌棄麼?」

    「好看,王上,您穿什麼都好看!」

    「在車上顛了這麼久,你快幫本王瞧瞧,頭冠歪沒?」

    「沒呢,王上,您頭冠頭一回束這麼結實。」

    「還有還有⋯⋯」

    從頭髮絲到腳後跟,問得沒有一處放過,連莫瀾都有些應不過來。

    車駕緩緩停下,簾外是車夫的聲音:「王上,到了。」

    執明這才稍稍閉嘴,掀了簾子下車去。

    兩國王上當面商討會盟,安全自是頭等大事。是以雙方早先各派了千餘兵士在此駐守巡邏,相互監督。

    車下相迎的,自然就是天權這邊派來駐守的尉官。

    尉官見執明下車,立即往前半跪下身:「末將恭迎王上。」

    執明正了顏色,往前將他扶起:「免禮。」

    就在這起身的當口,尉官更往前挨了些,近到執明身邊輕聲道:「王上,此宅末將業已探熟,每個出入口都守了我們的人,待王上進去,外圍也可迅速集結備好的一萬精兵。一旦有變,王上放出信號,可立即行動或截殺。」

    執明似有似無一笑:「做得很好。到時候,就看你了。」

    「末將定當成事。」

    執明微微昂起頭:「將莫郡侯引去休息,帶本王進去吧。」

    等這個機會,等這一日,他等了太久。

    為保會談之密、或許也是為了方便他與阿離敘敘舊事,這舊宅在商討之時,宅內不能有任何閑雜人等。所有護衛兵士,須得守在宅外,寸步不得離開。

    他的機會,就在這裡。

    先前相互駐守巡邏,盤查甚嚴,自然沒有悄然派兵合圍的機會。但會談一旦開始,任何護衛不得離開,反倒給了足夠的空間和時間,讓他手下的將軍尉官帶兵,圍了這舊宅。

    阿離中了相思引毒,這麼多日子算下來,毒素積壓不少,必沒有什麼掙扎的力氣。這一回,他只要拖延一些時間,拖到舊宅為天權精兵所合圍,就可直接將阿離帶走;而往西策馬不到半個時辰,就是天權精兵的大營。

    鈞天若無阿離,便會在朝夕間分崩離析。

    陵光若無鈞天,便會毫無疑問地兵敗如山倒。

    沒有鈞天,沒有陵光,自然也不會有仲堃儀,更不會有那兩個早已撲騰不動了的天樞和天璣。

    這天下,只會有天權一國。

    而他那個總是不安分的阿離,也會乖乖安分下來。

    無論心在何處,他想要的是,此生,阿離的人,只能陪著他一個。

    一路走一路思慮,直到尉官退下,執明才回過神來。

    湖上樓,樓中人。

    他就那樣靜靜地站在閣樓之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臂間,古泠簫下的穗子隨著寬大的衣袖悠悠飄蕩。

    銀簪玉冠,墨發半束,淡逸纖雅。

    眼珠漆黑如夜,靜得木然,空空的,不帶半分感情、半絲波瀾。

    恍然間,一如初見,一如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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