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感覺很刺激。

前一刻我還在散發為人師兄的慈悲關懷，後一刻立馬變回又慫又弱的小白臉。

幸好兔崽子的聲音不大，並未吵醒我家小過。略略回頭，一個兩個三個四個十幾個腦袋從庭門探出來，有功夫偷窺卻沒時間先通知於我，我一定是有一群假師弟。

身後人的手臂攬得更緊了些，指尖緩緩探向衣襟內部：「說的三日後再來，朕失約了，是朕不對。你因此而躲開朕，朕可以理解。柳梢兒，別再生朕的氣了，好麼？」

一縷亂髮從他頭上垂至我肩頭，手指直接探入最裡層的白衫，指肚冰涼，也浸得我的心都層層發寒。今日雖有些熱，風卻大，他這雙手怕是在匆匆趕路時給吹涼的。

我不動聲色地往後退了幾步，由他擁著，上扯了些嘴角道：「皇上雨露均沾，是社稷之福。比起失德於天下，失約於微臣一人，其實並不算什麼。」

我實在不知該怎樣看待他。

若說他有兩分真情，便斷不會失約，更不會將兩日之約記成三日；若說他心花慣了，這一雙冰涼的手卻是叫人心疼。

不過，無論他是心花還是真情，於我而言都沒關係。左右我的真心不在他身上，與他如此，只是受人之託而已。

「柳梢兒當真是如此想？」皇帝有些意外，「朕還指望著你能吃幾兩小醋呢。」

裝賢惠可以，真惹得君王不悅就是我的罪過了。於是抬手，隔著兩層不甚整齊的衣襟扣緊了他的手，不使一絲涼風漏進，放輕了聲道：「微臣不敢。若皇上因太過寵幸微臣而引得天下非議，微臣萬死不足謝罪。」

冰涼的手漸漸回暖，和前些日子時一樣，他就是用這樣一雙溫暖的手在我鎖骨間畫著圓圈，星辰般的雙眸，溫柔卻無情：「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皇上以後微服出宮，要記得提前兩個時辰準備。」隔著衣襟，我將他的手握得更緊，「把該帶的該穿的都弄妥當，莫再像今日一般狼狽了。」

微微偏頭，在視野的邊緣，他只是輕笑：「聽說梨香樓排了一出新戲，近日在京城中很是火熱，愛卿可要隨朕去瞧瞧？」

我曉得是哪齣戲。

是以坐在梨香樓的二樓上，瞅著戲子淺歌高唱，別的什麼也沒覺出來，只覺得辣眼睛。便只好一嘬一嘬地抿酒。

唱演到動情精彩處，上下兩層樓的觀者或是屏息、或是叫好，「甚麼情怨相欠，不過命中糟糟亂麻一片」，這句話我才在小過的話本里讀過。

皇帝拍了幾回掌，興許是發覺了沒有回應，挪了軟墊往我這蹭了蹭：「柳梢兒怎麼了？進了這梨香樓後，都沒見你笑過。」我一時未能回神，他卻已是焦急萬分，雙手托住我的臉轉向他，「若是柳梢兒不喜歡看這戲，只管怪朕自作主張好了。柳梢兒喜歡什麼？只要朕辦得到，便是天上的月亮朕也摘給你。」

我聽罷，不由抿唇一笑，再瞥一眼下頭的戲台時，笑意已漸漸凝固了下去。

「皇上可知，這齣戲的戲本是抄襲之作？」

「抄的？」難得見他明燦的眸中流露迷惘，「朕看這戲……排得不是挺好？」

「這戲本的筆者唐棋，撰抄了微臣小師弟馮過的話本。」我凝著他的眼，並不多作解釋。

緊張之色漸去，皇帝眉眼一彎，只答了一字：「好。」

抬手招了夥計過來，輕聲耳語，遞上去就是一張萬兩銀票。夥計兩眼直直放光，拿了銀票下樓，跑得比兔子都快。

不多時，戲檯子上如火如荼正演著的戲戛然而止，全然無視下頭觀者的憤怒不滿，另外換了一出上來。

觀者一半留下來罵罵咧咧，一半罵罵咧咧地走出了樓。偌大一座京城第一戲樓，頓時便冷清了許多。

目睹全程的我心中頓生負罪感：「皇上，這未免有些……過分了吧。」甭管真抄襲假抄襲，我若看話本看到一半被人奪了去，沒有跟人拚命已算大度。

「朕已誆了柳梢兒一次，」身邊人依舊笑著，漆黑的眼深不見底，「以後，朕定然不會食言。便拿這齣戲為證，明日，京城中不會再有它一絲一毫的影。」

連抄襲的證據都懶得問，他本就是這樣一個任性妄為的君王。

「只是柳梢兒，可還記得你答應過朕什麼……」

托住我臉的手下移，扶至下顎處，輕輕向上一挑，柔軟的唇舌已欺了上來。

唇齒相交，柔舌相纏，依舊是情.色至極的尺度，和他前日里一模一樣。我纏綿片刻，便有些想要躲開，他卻摟住我後頸絲毫不肯放過，半睜半闔的墨眸里映著一張迷離的面龐。

好不容易放開了些，卻是又一次將我按倒在墊上，溫軟慢慢往頸下移去，一片蜿蜒的涼，又在轉瞬便被我自己身體的灼燙淹沒。他在鎖骨上輕輕啃噬，麻癢如電激透全身上下，令我再也咬不住雙唇驚喘出聲。

我仍是抗拒著身體被挑起的本能想要躲開，他卻似乎看出了我所思所想，伏在我胸口的眉眼彎成好看的弧度：「放心，唱戲的聲音大，你叫幾聲不會有人聽得見；且朕方才囑咐過那夥計，將二樓的客人都趕了下去，這個位置，一樓怕是看不到的。」

我喘著涼氣左右望瞭望，我與他確是躲在二樓的角落，二樓也確是已無半個人影。

但這麼開放地做事，我那些許可憐的聲名怕是會半點不剩了。

「皇上，君子一諾千金，微臣不會食言。不過……皇上稍待片刻可好？」

他停了動作，波光瀲灧的眸微微虛起，將我放開。

我坐起身來，理好衣衫，召來夥計：「可有供以品茶休息的雅間？」有沒有床我不奢望了，這又不是客棧酒樓南風館。

夥計剛剛受了皇帝萬兩的銀票，想是也分紅了不少，對著我倆只一個勁地點頭：「二位公子請隨小的來，裡頭有幾間，二位公子隨便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