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他留在府中，我本就不知該如何面對他。這一聲「老爺」涼涼地拂過來，拂得我的心更涼了。

正好左右無人，我抖著道：「柳相不用如此多禮。我，我……只當是我將你邀來府中作客幾日，方才二公子的話，你萬萬不要當真。」面對雲藏時，我說話都沒這麼哆嗦。

待我坐下後，柳邵才緩緩落座，向賭氣跑開的雲何圖望瞭望：「二公子真心心悅秦大人，大人莫負了。」

我話於是更抖：「他一個小我半輪的娃娃，懂得什麼叫真心。柳相，其實我……」想了想他如今的心境，又將話咽下去，「阿邵，我定會讓你與皇上團聚。」

至於要如何讓他們團聚，還需細想。但這個承諾，我必須做。

柳邵垂目：「團聚不難。雲藏是想對皇上動手，他嫌我礙事，本要殺我，又考慮到我可用來拉攏秦大人，所以才將我撥過來。」他的指尖緩慢在石案上畫圈，「等他動完手，黃泉下，也是相聚。」

這一句話比方才更涼，彷彿一片細而薄的刀子在心口打轉。

我再確認左右無人，斬釘截鐵道：「用不著等到黃泉。我畢竟籌謀舉事數載，就算沒有南朱的支持、就算人心散了，手底下還是有人的，謀劃幾場刺殺不難。就是玉石俱焚，我也要讓你們活著相聚！」

柳邵沉默片刻：「……秦大人，這不值得。」

我那腔為了他造反也甘願的熱血又沸騰了，撲上去按住他肩膀：「沒有什麼值不值得。為了你，我怎樣都值得。」

這是我第一次，講出一句能讓他聽進去的正經情話。

柳邵愣怔地與我對視半晌，方才慢慢垂眸，又將案上的酸書拿過來，三心二意地翻看。

不知有無看錯，這一次他似乎神色未變得冰冷，隱隱約約，唇角還噙著一抹晚春的和風。

籌劃刺殺，說得容易。

雲藏平日里什麼排場我能不知道？禁衛軍日夜守著王府，出門前呼後喝一串儀仗，吃的東西要經三次試毒，連睡覺時都穿著軟甲。刺殺他比刺殺皇帝還難。

我在房中坐著，將烏七八糟的可能想了個遍，愣揪不出半點可乘的空隙。加之身畔空涼，床頭虛廣，更想得愈發煩躁。便喊了霧潭來，問本該每晚洗幹凈身子窩我被裡暖床的二公子哪去了，弄得我身邊連個能親一親抱一抱的人都沒有。

霧潭面無表情答：「二公子早早便出門去了，不讓跟著。」

自做過那等事後，雲何圖恨不得整日窩在我床上宣誓佔有權，這居然還會主動出門，我奇了：「早是多早？」

霧潭道：「大約是他被你丟出水榭時。」

我記得，當時他離開的背影非常不滿。

好吃好喝供在府里，他要的交易我也做了，住在我這，他整天看著煩的雲藏也遠離了，也不曉得還能有什麼不滿的。

我無奈提筆，學白日里的柳邵在紙上畫圈：「我少時貪玩，被我爹吊起來打，我都沒不滿過。這雲二公子果然是教養得少，從小就放浪習慣，畢竟生在那種地方。」又在畫的圓圈裡添了個方框，「霧潭，你說我要不要立個家規或者三從四德什麼的讓他遵守一下？」

霧潭嗤之以鼻：「隨便。如果你喜歡白費力氣的話。」

我擱下筆：「算了。召集家兵，出去找人。」被窩無人暖還是小事，萬一真丟了，雲藏那還是很不好交代的。

百來個家兵迅速召集完畢，正要齊整出門尋人，某根不曉得上哪去溜達了一圈的狗尾巴草很及時地回來了，大大方方跨入家門，一臉吃驚：「哇，迎接本夫人回家，排場這麼大？」

我遂遣散家兵，將狗尾巴草拎回卧房，丟到床上，俯身解他衣帶：「二公子去哪了？叫臣好生擔心。」

在床上一向很順從的二公子頭次將我往外推：「去逛樓子。我做了這麼多回下受，在樓子里總能在上一回。」

他衣下細腰如瓷，我順著往上撫：「生臣的氣了？」

「我怎麼能不生氣呀？」雲何圖微微抽鼻子，作出要哭的形容，「丈夫一心維護側室，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還把我從水榭里丟出來，到晚上才想起我，我怎麼能不生氣呀。」

我將他一身剝光，從上到下仔細檢查一遍，下結論：「二公子身上除了臣留的，沒那些不幹凈痕跡。公子是好孩子，說實話罷，你去了哪？」

雲何圖也不瞞，伸手來勾我後脖：「告訴你就是了。我去了雲藏那。」

我從他耳後吻到嘴角：「你不是恨死雲藏？去幹什麼？」

他咬住我唇，使勁磨一磨，似在報復上幾回我咬破了他的嘴，等他也舔到血腥，這才滿意了放開，情真意切地對我道：「我不喜歡你有側室，所以我去讓雲藏把柳邵放回皇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