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思索了一下午都沒思索出來的事情，就被他這麼簡單而又粗暴地實踐了。

我撫開他額上亂髮：「那你做成了麼？」

雲何圖歪了歪頭：「當然做成了。就是費了點時間而已。過兩天，雲藏會讓人把柳邵接回宮去。」

「怎麼做成的？」

「一哭二鬧三上吊，咬死了亂喊，說不喜歡夫君你有側室，他要是不讓柳邵回去我就天天在他門口鬧，鬧不死他。」

不用多懷疑，這的確是他的作風。我撈來薄衾將我倆罩住，再將人擁著一齊躺上軟枕：「然後雲藏就同意了？」

雲何圖連連頷首，邀功一般：「是啊。」

我拿住他下顎，瞳眸緩緩逼近：「二公子，你最好不要左右逢源地在臣這隱瞞什麼。這是臣的床，臣可以對你為所欲為。」

雲何圖很熱情地主動撲過來：「我早就說過，交易開始，夫君想怎麼玩都隨你心意。夫君的花樣多，如果我真隱瞞了什麼，床上興許一個沒忍住就都告訴你了。」

我拿住他下顎的手再大力了些，逼他張口，舌直入深處。

自然，一晚上他還是什麼都沒吐出來。

最後，入夢前，我再吻咬了一下他的耳垂：「你上面可比你下面的還咬得緊，我的公子。」

雲藏真的派人來接柳邵回宮了。

來人說得何其肉麻，什麼皇上思柳舍人思得食不知味，十分寂寞，攝政王心下惻隱，便派人來請秦大夫割愛，放柳舍人回宮陪伴王上。雲藏若真有這麼好心，那我還造反幹什麼？

不過聽來人言語，似乎調開柳邵的這幾日，雲藏並沒有對皇帝做什麼。且皇帝還過得很滋潤，雲藏都有心思管他身邊寂寞不寂寞。

怎麼可能。

眼看車駕將要接走柳邵，本大夫疾步跟上，掀簾鑽入。

車夫驚道：「秦大人，您……」

我作勢將柳邵往懷裡攬了些，依依不捨：「我不奪皇上所好，卻也捨不得柳舍人，想親自送柳舍人回宮，不可麼？」

車夫為難，旁邊雲藏派來的人道：「秦大人說笑了，自然是可的。」

大約有雲藏命令，可以讓我進宮去探查清楚。

車輪轆轆滾動，我清晰地感覺到懷中人身體的微微顫抖。

沒有了南朱的制衡，十來天的時間，雖不長卻也不短，宮裡什麼都有可能發生。皇帝寢殿里只剩下一方牌位一抔枯骨等著，也說不定。

柳邵一路無言，卻第一次主動緊緊握住我的手，手心裡滿是汗水。

北玄地北，已入夏季，才是桃花凋零的時節。

皇帝寢殿前，一樹灼然風華漫天，亂紅如雨。

樹下素衣的皇帝面容如常，伴他一笑，風攜桃瓣而過，彷彿將歲月牽回曾經意氣風發的少年帝王時光。

始終緊握的手驀地撤空，我站在遠處，看身邊人不顧一切向那頭跑得愈來愈快愈來愈近，直至最後一刻，相擁綿長。

他們身邊，似乎還有個十二三的素衣孩子，等他們擁夠了，一頭扎入柳邵懷抱，喊著爹爹大哭出聲。

我不知他們被分離時是怎樣的情形，孩童哭聲如何，又有多少刀光劍影。

可現下看著他們重聚，即便此聚與我無關，亦覺一切圓滿。

或許我的確不是真的喜歡柳邵。

只是喜歡去守護亂世中這樣一抹難得的平靜。

可我也明白，表面越平靜，里子就越不平靜。雲藏支走柳邵，總不可能是真的因看出我心悅於他。

表面的平靜里，談笑照舊，吃喝照舊，甚至因重聚之喜，皇帝還難得挽留於我，親自選定一處廂房，讓我在宮裡住上一夜。我才因為心悅他的人將柳邵拐走，這時他不怕我再燃舊情了。

晴夜星亮月明，枕畔寥寥。這些時日的夜裡，還是頭一回不能一伸手就摟到個人，略有空虛，略有寂寞。

我很心疼自己地把鋪蓋捲成團抱住，勉強適應，準備入睡。

半睜雙目時，忽然見著牆上映了月光照過來的人影，人影愈來愈大，來人愈來愈近，毫無聲息，有如鬼魅。

雖則皇宮裡鬧鬼應是很稀疏平常，然而，這個身影……

身影約略到了床邊，我當即撒了鋪蓋滾下榻來，跪好叩首：「微臣拜見皇上。」

方才沒聽見開門的聲音，借著月光略略一掃，櫃前的地磚掀起一塊，應是暗道。

我就說皇帝不可能那麼好心留我。

俗話說情敵相見、分外眼紅，當此月明風高夜，正該是皇帝殺人放火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