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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見歡

    喬府那失蹤了半個月的管家回來了,與管家一起回來的,還有接連不斷的命案……

    第五章

    小說: 相見歡 作者:木子弈诺 字數:5621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3:42

    緩過神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身旁的桌子上放著飯菜,還熱著,也不知落雪讓廚房熱了幾遍。就算自己出口傷她,那個丫頭竟還是照顧著自己。喬雅和拿起碗筷,慢慢咀嚼著。或許自己真的錯了,將落雪推下懸崖的不是自己,殺死喬十三的也不是落雪。這個想法一經冒出,喬雅和便如置身於三九天的冰窟中一般,說不上是清醒還是顫慄。如果說,這一切從一開始就是真兇設下的局呢?重新整理思路,喬雅和試圖拼湊真相。

    一年前,兄長失蹤,原因不明。幾個月前,落雪私下將一幅畫像放到東院,沒知會任何人。半個月前,落雪失蹤,疑似被人推下了懸崖。昨天,落雪回來了,可當晚卻發生命案,喬十三被殺死在東院,畫像不知所蹤。這些零零散散的片段看似毫無關聯,卻又是盤根錯節。喬十三被殺,畫像被盜,若這是兩件毫不相關的事,便無從下手,但若這兩件事原本是一件事呢?喬雅和想著,或許喬十三深夜去東院的目的就是找那幅畫像,而恰恰有人不希望畫像被盯上,便出手殺了喬十三,隨後拿走了畫像。但喬十三又為何執著於一幅畫呢?執著……遽然,喬雅和有如醍醐灌頂,因為能讓喬十三耿耿於懷的,只有喬少爺的失蹤。失蹤,畫像,莫不是那幅畫里隱藏著少爺失蹤的玄機?倘若真是畫有蹊蹺,那落雪必然是知情的,否則她怎麼會好巧不巧的將這幅畫放到了鮮有人去的東院。如果這一切的猜測都成立,那就說明,殺死喬十三的兇手就是造成喬少爺失蹤的兇手,而這個人竟然還在喬府。

    腦海里轟的一聲炸出巨響,喬雅和抓過一旁的茶杯喝了口水。當年決意遣散僕人之時,留下的人都是落雪千挑萬選的,底子未必清白,人品卻挑不出毛病,怎的會出現如此心狠手辣之徒呢?喬雅和想不通,她更想不通落雪為何要挪走那幅畫。對於落雪的行為,喬雅和能猜到的無非是兩種情況,一是落雪在提防著兇手,二是在幫襯著兇手,但無論哪種情況,她都無法在喬府找到符合條件的人。憑藉落雪的武功與才智,若是她從畫像中發現了少爺失蹤的真相,就定然會嚴懲兇手,決不姑息,除非……對呀,就是這個「除非」!

    茶杯掉在地上,水花四濺,刺耳的碎裂聲卻沒能驚醒喬雅和,她保持著拿杯的姿勢,眼神空洞。放眼整個喬府,能讓落雪如此費盡心思對待的人,只有一個,就是喬雅和自己。聯想到落雪極力迴避失蹤一事,她幾乎肯定了自己的猜測。假如是她傷害了少爺,線索又恰巧藏在畫像里,落雪從畫像中得知了真相,為了替自己隱瞞,便將畫像轉移到平日幾乎沒人去的東院,這一切就說得通了。殺死喬十三是為了滅口,可喬十三究竟是誰殺死的呢?是自己還是落雪?如果是自己的話,為什麼連一絲絲記憶都沒有?如果是落雪的話,她為什麼始終都不肯承認?

    痛苦地抱著頭,喬雅和感覺內心的每一個角落都叫囂著要她停止思考,可偏偏腦袋卻停不下來。自己為什麼要傷害兄長?失蹤的兄長去哪兒了?自己的記憶究竟出了什麼問題?在沒有被發現的地方,還有多少被自己害死的人?為了替自己隱瞞,落雪又傷害了多少人?太多太多的疑問縈繞腦海,喬雅和拚命將頭埋在雙膝之間,企圖用黑暗來驅散心中的恐懼。

    自己是個怪物,是個殺人卻不自知的怪物!

    耳畔嗡嗡作響,呼吸聲彷彿變得如驚雷一樣震耳,心跳聲也好似從幽深的洞穴傳來一般帶著回聲,循環放大……

    有人死了,對啊,殺人的我。

    有人死了,對啊,我殺了兩個人,不,三個。

    有人死了……

    「小姐,小姐!」

    是誰,是誰在叫我?

    「小姐!」一個箭步衝到喬雅和身邊,落雪將她擁在懷裡,緊緊摟住,「小姐,我在,落雪在啊!你別害怕,有我陪著你呢!」

    落雪,落雪是誰?

    今日雪落呈祥,你便改叫落雪吧。

    好。

    誰在說話?那個滿身是血的小姑娘是誰?

    「小姐,別怕,就算老爺夫人去了,你還有我呀,我伺候你一輩子,早就說好了的。」

    啊,是了,是自己從屍堆里撿回的那個孩子,一雙杏核眼淡然深邃,無端的讓人覺得歲月靜好。

    「小姐,你別嚇我啊。」

    「落雪?」緩緩抬起頭,喬雅和失神的雙眸逐漸聚焦,她猛然抓住落雪胸前的衣襟,又驀地放開手,狼狽後退,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小姐?」見喬雅和躲開自己,落雪便不再上前,避免刺激到她,可小姐到底怎麼了?抱恙?有心事?

    「我沒事。」用全力偽裝的冷靜來表明自己的態度,喬雅和抗拒著落雪。她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落雪,因為那種被人包庇罪惡的感受如同用烈火炙烤,不能瞬間致命,卻每一分都疼到心底。明明是她告誡那個孩子要清清白白做人,不曾想,犯下滔天大罪的竟是自己。

    「我明白了。小姐,距晚飯還有一個時辰,你中午身子欠安,晚上可別再怠慢客人了。」落雪是聰明人,她看得出喬雅和的不安與掙扎,一如四年前老爺夫人意外身故時那樣。心的桎梏,不是簡單幾句話就可以解開的,如果喬雅和不能依靠自己走出這間屋子,就誰都幫不上她。落雪知道,她的小姐從不膽怯,無論好壞,只是還沒想通罷了。

    冬日,天暗得早,僕人們早早點了燈,屋內一派通明,又因著火爐而暖意融融。落雪請陳祈入了座,自己也端坐在位子上,恭敬而疏離。喬二小姐不言不語,眼觀鼻,鼻觀心。

    「喬當家她……」見氣氛有些許尷尬,陳祈便打破沉默,帶著點兒小心翼翼的意味。

    「哦,瞧我這記性,居然忘了還有一道菜,實在失禮。勞煩陳公子與二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廚房催催。」站起後欠了欠身,落雪出了房門。她確是要去廚房的,但不是催促,而是讓僕人再做一道菜。她相信喬雅和會走出那個房間,她要做的只是為小姐爭取些時間而已。至於唐突客人……罷了,日後再賠禮不遲。

    當落雪再次回到屋子時,喬雅和已然好端端地坐在那裡,完全不見下午時的傾頹。於是,在經歷了一場血腥的命案後,幾個人終於能消消停停地吃頓飯了。

    窗外,月色正好,朦朧的銀光似真似幻,映照著房內的擺設都跟著縹緲起來。喬十七舉著燭台,皺著眉盯著眼前的畫像,彷彿要將畫紙瞧出個洞出來。

    「大晚上的,你這丫頭在這兒做什麼?」

    驀然回頭,喬十七拍著心口,「喬伯,你嚇死我了!」

    喬伯提著燈籠上前,看了看畫像又看了看喬十七,操心道:「小丫頭年紀輕輕,別總把死字掛嘴邊兒,犯不犯忌諱。」

    嘟著嘴,眨眨眼,喬十七討好地笑道:「喬伯,我錯了,您可別生氣,氣大傷身。」

    「行啦,就屬你會賣乖。說說吧,你不和那群丫頭一起玩兒,跑這兒來幹什麼?」

    「白天的時候,陳公子問了我關於畫像的事,我當時就奇怪來著,可天見亮就忙著,只能現在過來看看。」喬十七很是坦白。

    知道是喬十三的死鬧得府里人心慌,喬伯著實心疼這些孩子,前些年打得凶,好不容易過了一年安生日子,又出了這檔子事。「十七啊,你還小,離些個人命案子遠點兒。聽喬伯的話,不吃虧。」

    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有些不樂意,她可是追隨著當家的與管家走過腥風血雨的人,哪裡會忌憚人命案子,但喬伯確實是為她好,她心裡明白。

    「喬伯,我不想十三姐死得不明不白。府里的人都好,當家的好,管家好,喬伯你也好,我喜歡大家,總覺著咱們該一起歡歡喜喜過日子,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白日里陳公子調查案子,對畫像很是在意,要是這畫像真的能破案,我願意幫著些。」

    喬十七說得誠懇又委屈,喬伯摸摸她的頭,嘆了口氣。「丫頭,那你看出什麼來了嗎?」

    霎時,小姑娘泄了氣,「沒有。」

    「那便是了。這些畫像都差不多,沒什麼秘密,你就算盯一晚上,也看不出花來。回去睡吧,正長身體呢,別累壞了。」

    一步三回頭地往出走,喬十七還在心裡嘀咕:這些畫像確實很像。

    端了水盆進來,落雪招呼喬雅和過來洗漱,可喬雅和懨懨地靠著椅子,並無反應。

    「小姐。」既不催促也不抱怨,落雪繞到喬雅和身後,不輕不重地給她揉著肩膀。「力道怎麼樣?」

    自從落雪失蹤以來,就再沒人給喬雅和揉肩捶腿,倒不是別的僕人做不來,而是喬雅和不讓其他人做這些。她喜歡那個孩子,兩個人風風雨雨走過十年,彼此間的感情早已不是主僕那樣簡單。喬雅和是落雪的姐姐、主子、師傅,她讓落雪知曉了仁義禮智信,教會了落雪處世之道,她希望那個孩子能夠安安穩穩的長大,不求達官顯貴,但求無愧於心,也不枉生而為人來這世上走一遭。因為落雪曾經手上沾了人命,喬雅和擔心這小丫頭骨子裡的兇狠陰鷙會肆虐泛濫,讓其走上邪路,便事事都盯得緊了些,要求也苛刻了些,但落雪從未怪過她,反而乖順地接受一切。落雪對喬雅和的敬仰與順從幾乎融入血肉成為本能,這些喬雅和都看在眼裡。而現在,一切都變了,喬雅和自認為是害死喬十三的兇手,又造成了兄長的失蹤,甚至還差一點兒要了落雪的命,已然是罪大惡極,絕不該再苟活於世,她何德何能竟讓落雪替自己隱瞞罪孽,平白給那孩子添了業障。她捨不得落雪,可她明白,路是自己走死的,怨不得別人更不能連累無辜,何況是下地獄的事。她尋思著,落雪早已能夠獨當一面,若是將喬家交到落雪手中,她自然放心,就算不將喬家發揚光大,好歹也不至於對不起祖宗。是啊,她的罪惡得由她償還,人命的事,還要人命來還啊。

    整個下午,喬雅和就是讓自己想通了這些,想不通的時候覺得煩惱痛苦,想通了也便釋然了。打定主意,她正要開口,卻被落雪搶了先。

    「小姐若是睡不著,不如聽我講個故事吧,算作打發無聊。」

    「好。」想著也不差這一時半刻,喬雅和便答應了。

    在落雪那同名字一樣清冷的聲音中,喬雅和聽到了這樣一個故事。

    有一個大戶人家,家中兄弟姊妹三人,原本日子過得安安靜靜,卻不想被一件事擾亂了太平。原來,這戶人家暗中做著些不幹凈的買賣,與黑道有許多勾結,可現任家主不想讓家族再趟渾水,便試圖洗白自家生意,此舉惹來黑道的不滿,暗中給這戶人家找了很多麻煩。家中的少爺去勸說家主,不要做無果的努力,因為那樣做非但達不到目的反而會害了整個家族。二人話不投機,爭吵愈來愈烈,家主怒其不爭,盛怒之下竟失手殺死了少爺。回過神的家主悲痛不已,但她還要承擔著家族重任,不能在這個時候讓自己出事,於是,權衡利弊,家主偷偷藏起了少爺的屍體,造成了少爺失蹤的假象。可自那以後,家主日日夜夜都被弒兄的回憶折磨,愈發憔悴,精神也萎靡了許多,幸而她得到了一種香料,能緩解人內心的恐懼,使其安睡。對香料依賴成癮的家主忽略了它帶來的不良反應,記憶漸漸出現混亂,以至於徹底忘記了自己殺死少爺的事,而是真的相信少爺是失蹤了。日子一天天過去,府里不再有人提及少爺失蹤的事,但有一位自幼伴隨少爺的僕人始終介懷,僕人私下調查,希望可以找到些線索。功夫不負有心人,僕人在府里的一幅畫中發現了端倪,卻一時不解其意,只得經常去看看那幅畫。僕人的異常行為被府里的管家留意到了,聰慧的管家從畫中找到了真相,可家主是她全部的信仰,她不能讓殺人一事浮出水面,思量再三,她將畫換到了鮮有人去的院子,祈禱此舉能打消那個僕人繼續調查的念頭。時間緩緩流淌,不願放棄的僕人終於在一個黑夜看透了真相,但僕人的舉動早就引起了家主的懷疑,就在這天深夜,家主伺機殺死了僕人,揚長而去,留下冰冷的屍體躺在地上。與先前一樣,受香料的影響,家主在睡夢中忘記了殺死僕人的事,變得毫不知情。而早起的管家發現了屍體,她意識到兇案與家主有關,便匆匆偽造了現場,拿走了那幅暗藏罪證的畫。

    「小姐覺得這個故事怎麼樣?」秀眉一挑,落雪俯身在喬雅和耳畔輕語。

    「很好。」喬雅和的手心滲出薄汗。果然,這丫頭從開始便是知情的,是自己連累了她。

    「可故事就是故事,再好也只是故事而已,何況這個故事裡有個很明顯的漏洞,便是拿來打發時間都不覺得有趣。」落雪繞到喬雅和身前,就著單膝跪地的姿勢給她捶腿。

    「漏洞?」說實話,喬雅和此刻根本就無心細細斟酌,更別談發現故事裡的漏洞。

    「是。小姐你想,這個家主明明已經在香料的作用下忘記了弒兄的事情,又怎麼會覺得僕人的行跡可疑進而殺了她呢?退一步講,就算家主覺察到僕人行事詭異,卻也不該為此殺了她。如此前後矛盾的故事,小姐還覺得好嗎?」

    喬雅和心下一驚,看向落雪的眸子裡帶著疑惑。

    「其實,這個故事還有另一個說法,我也說來給小姐聽聽。」

    在另一個說法中,殺死僕人的由家主變成了管家,理由自然是管家不允許少爺失蹤一事的真相泄露,雖說無奈但也只能殺人滅口。比起家主殺死僕人,這個說法顯然更具真實。忠心耿耿的管家為了替家主隱瞞罪孽,不惜以身試法,聽起來還頗有些悲情意味。

    「好了,兩個故事都講完了,小姐覺得是誰殺死了僕人呢?」

    不清楚落雪講這些的意圖,喬雅和猛然抓住她纖細的手腕,貼近身去逼迫她看著自己,「落雪,你說實話,兇手是誰?」

    「實話就是……我不知道。」落雪眼中一片清明。

    握著自己手腕的手明顯加重了力道,她能感受到對方勉強壓制的怒氣,試著掙扎了一下但沒有掙脫,落雪嘆氣,「小姐,我說過,我不會害你,也不會害喬家,你為何不信我?」

    「我並非不信你,而是不信我自己。存在於我記憶中的我與現實中的我,真的是同一個人嗎?我當局者迷,可你是旁觀者清,落雪,不要騙我。」她不要落雪為了她不辨是非、草菅人命,罪是誰犯下的,就該懲處誰,與旁人無關。她似乎忘了,在認為落雪是兇手的時候,她曾想偷偷放走她。

    自知若是不拿出些證據,就無法說服喬雅和,更無法讓她走出所謂的真相,落雪看了看自己的手腕,示意對方放開,在獲得自由後分析起了案情。

    喬少爺失蹤一事謎團頗多,況且已過去一年之久,線索全無,暫且不提。再說喬十三被殺一事,喬府雖不算是戒備森嚴卻也容不得外人入侵,早些年有人暗暗潛入,都被僕人發現,以至於大打出手,所以,只要有外人進來,必定會鬧出動靜,喬十三死得無聲無息,想來兇手是府里的人。從傷口上看,行兇者慣用左手,符合條件的只有落雪一人,但落雪用性命擔保,兇手不是她,這一點,暫且擱置。落雪特彆強調,即便香料能蠱惑人心,致使人行兇,卻也不能改變一個人的習慣,更別說用不擅長的手殺人。

    「小姐,我們之所以會認為喬十三的死與少爺失蹤有關,一是因為那二人的主僕關係,二是因為那幅丟失的畫。可我們並不能證明畫像與少爺失蹤有關,更不能證明殺死喬十三的人就是拿走畫像的人,倘若盜畫與兇殺根本就是兩個不相關的案子,該如何呢?」

    第一次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喬雅和秀眉緊蹙,「落雪,你究竟想說什麼?」

    直起身子,落雪面不改色,淡然到讓人看不出情緒。「小姐,我們都被兇手是府里的人這個思想給誤導了,本能地以為兇手是喬府的人,可我們似乎忘了,陳公子現也在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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